深夜,明亮的星河點綴著漆黑天幕。
商部落里,有處理麥子的,也有清點裝備的。
整個部落的氛圍,與昨日判若天地。
商族要離開苦寒之地了,擁有足夠的武器,擁有充足的糧食,即便是不想離開的族人,也在忙碌中漸漸放下了對此地的眷戀。
后山,山洞內。
忙活了一天的商曜,走到了羅女面前。
羅女腹部仍感到劇痛難忍,受了些內傷,不過沒有被捆住。
“我帶著大巫的善意而來,卻受到這種待遇。”
她站在火把的陰影下,面色平靜。
商曜凝視著她,淡淡道:
“我叫天乙,商族大巫,我知道沙娑能透過你靈魂觀察到這里,讓她來與我交流。”
他抱著手,穿著甲胄,雙刀扣在了后腰,手臂環抱,并沒有將羅女放在眼里。
羅女沉默了一下,走出陰影,右手貼著左肩躬身道:
“我族大巫從今日我探訪您起,便在準備儀式,想借助我的身體跨越苦寒之地的山林與您見面。
上一次她想與您打招呼,卻……”
商曜盯著她看了看,直言道:
“沙娑,不必裝了,如果這便是你的態度,那就看好剝月城,等我率領軍隊拜訪你。”
羅女聞言緩緩起身,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從最開始面對裝備精良軍隊的恐懼,變成了泰然自若:
“我以為上次那個靈巫才是你族的大巫。”
她的語氣不卑不亢,有著身居高位多年的鎮定,并不因為商族精良的裝備感到害怕。
商曜比羅女高了不少,且是經歷過人神大戰的人,哪兒會被壓住,說道:
“你想要試探,我便直接告訴你,我族已經分成兩部,大部南下,小部北上,你很幸運,沒撞上那位靈巫,否則你應該清楚現在你的靈魂再也回不去了。”
主癸死了,但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主癸還不能“死”。
一位能在苦寒之地動用巫術的靈巫,其強大對于外界的巫而言,已經不是一念能組成多少靈光的范疇了。
商曜需要扯大旗,先唬住沙娑,并通過有霧氏,在七渡原找到商族的棲息之地。
雖然剝月城不錯,但他覺得從戰略上等同于龜縮一點,不是很靈活。
若不與有霧氏開戰,利大于弊。
沙娑微笑,“是的,拋開大巫的身份,我很想到苦寒之地拜見貴族的那位前輩,他對靈魂的造詣,對巫術的造詣,已經超越了我的想象范疇。”
說道“巫術”時,她特意加重了語氣。
商曜自然明白她是在提禁術。
所幸他來之前便打好了腹稿,極為簡單的回答道:
“你沒有資格見到他。”
語氣、態度,完全就是強者蔑視弱者。
商曜在把商族包裝成一個大氏族,憑借成建制且精良的裝備,很容易便能讓外人相信。
畢竟有霧氏只是個三千人的小氏族罷了。
沙娑卻不驚訝,并覺得很正常。
一言不合便殺了她派出去的族人,絲毫不怕開戰。
這種情況,除非腦子傻了,否則便代表對方根本不在乎小氏族的聲音。
沙娑沉默了,若對剝月城造成威脅的,是一個大部落……
“我派出的族人,是否驚擾了商族的行動?”
她語氣溫和了許多,問起族人的死因。
商曜頷首道:
“第一個死的蠱師,殺害了我的族人。第二個巫士,沒有得到允許,進入了我族的警戒范圍。”
在野蠻的世界,這兩個理由,很充分了。
“我代表有霧氏向您致歉,我們的天神并不能在苦寒之地保護族人的思維,他們一定是理解錯了我的命令。”沙娑低了低頭,眼中卻閃過異樣。
她接管了羅女的一切感官,從眼前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莫大的威壓。
這種感受,來自于靈覺。
仿佛這位天乙,是巫的天敵。
“發生這一切的原因,是我們沒有進行溝通,希望您能讓羅女待在此地,保持兩族的聯系。”
沙娑要離開了,她堅持不了太久,遠程控制羅女的靈魂,需要以祭祀來獲取天神的幫助,并且能維持的時間不長。
商曜面無表情道:
“隨你。”
說罷,他轉身離開。
雖然他的最終目的,是借助有霧氏為跳板進入七渡原。
但剛開始要是就給好臉色,說不定就猜出商族的底細了。
商曜離開山洞,交代守衛一定要看好羅女后,便小跑下山。
穿過熱熱鬧鬧的“麥子脫殼”廣場,他在露天臨時武器庫旁邊,找到了正在深情撫摸刀子的子魚。
“用來把麥子磨成粉的工具有眉目了嗎?”
他問道。
子魚點了點頭:
“我參考了一下大巫說的磨盤,讓幾個族人去找大石頭了,咱們幾乎整個部落都是巫士,人力很足,明天中午我就能做出來。”
商曜聞言,交代道:
“第一罐面粉做出來,先拿給我,我要做成食物送給后山的俘虜。”
子魚聞言,詫異道:
“這叫麥子的東西有毒嗎?”
商曜笑了笑,“沒毒,包點肉餡做成肉夾饃非常好吃。”
子魚頓時有些不滿,可礙于商曜現在是大巫,也只得說道:
“應該咱們先吃的。”
商曜揉了揉他的腦袋,笑道:
“眼光放長遠一點,不僅要先給俘虜吃,還得像喂狗一樣扔在地上。
這么好吃的東西,我們卻表現得不屑一顧,你猜俘虜會怎么想?”
若論起創造性思維,在八種巫里,器巫并不弱于靈巫,一個搭建現實中的建筑,一個搭建靈光。
子魚一點就通,“會覺得我們根本不缺這種食物?”
“沒錯,我們要裝成進入苦寒之地執行某種任務的大氏族,”商曜繼續道:“離開苦寒之地前,我們要找到定居的目標地點,這需要有霧氏的協助。可如果他們發現商族只是個千人部落,很有可能會聯合其它部族吃掉我們。”
子魚一聽,長嘆道:
“外面的人也太壞了。”
商曜看向他:
“生存并非與生俱來的權利,而是每個氏族的責任和義務。那不是壞,是保證氏族延續所必需的警惕,如果沒有主癸在心理上對有霧氏大巫造成的震撼,她會派更多族人來試探我們,因為我們對有霧氏居住地的威脅實在是太大了。”
頓了頓,環顧周遭正忙碌著的族人,又道:
“我們的分工有些散亂,明天下午,我會確定好所有人的分工,用以面對未來的未知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