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枚骨釘高速旋轉，揚起地上黃塵，遮住了他們身影：“主上，小八有一計，須借幻形妖丹一用。”

小八一邊運轉七枚骨釘，一邊傳音入密，將他的計策合盤托出，兩人以神念交流，比語言更快，瞬息間，白長君便理解了。

毫不猶豫將幻形妖丹丟給小八，白長君身形逐漸變幻，陽綠珠錯愕，白恩公變成了一條身軀龐大，蜿蜒爬行的白蛇。

陽綠珠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顫抖著望著白長君，她自幼怕妖物，怕黑，怕獨處，怕蛇，卻不曾想，今夜遇齊了。

白長君回過蛇腦袋，平靜的望著她：“跟我走。”

依然是簡簡單單一句話，沒有任何多余的解釋，陽綠珠本能的點頭，她顫抖著站起來，想著這幾日同白長君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昨夜之事，她的心忽的安寧了。

縱然擁有這般恐怖的外表，白恩公的心，也是溫柔的。

此刻，小八收了傳音入秘，繼續最開始的張狂表揚，大聲道：“哈哈哈，老子才不管什么生門，死門，老子一力破萬法，橫沖直撞，這便搗了你的柳樹本體，破了你的邪門陣法。”

七枚骨釘，分出四枚，裹挾幻形妖丹，朝著院子門方向急馳，另外三枚則無聲無息，破開地面，劃出一道深深的地縫裂隙。

“抱住我。”白長君對陽綠珠道。

陽綠珠只停了瞬息，便毅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滑膩的蛇軀，白長君尾巴一甩，滋溜一下子，爬進了地縫裂隙。

白長君順著小八開辟的道，蜿蜒往下爬，離地面越遠，感覺身上越冷，大約爬了十幾米深，他的身軀忽的落空，直直向下墜去，白長君急忙卷尾巴掛住土壁，才止住了下落。

陽綠珠緊緊抱著白長君，嚇得臉色蒼白，卻也一聲不吭。

白長君緩緩松開尾巴，平穩的降落在了地上。

皮膚感受地底的寒冷，一股怪怪的味道，直沖鼻子，白長君忽然感覺趴在他背上的女子，氣息弱了幾分，身上流淌出冷汗，她很難受，卻依然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傳說，幽閉不見天日的空間，譬如墓穴，有那摸金校尉，發丘中郎將，進入墓穴尋寶時，先點一根燭火。

燈燃，方可入穴尋寶。

燈滅，謂之鬼吹燈。

生人要趕緊逃出來，慢一步便會讓鬼害死。

其實啊，哪有那么多鬼，就算有鬼，也很難與凡人建立聯系，大部分的鬼吹燈，是一種自然現象。

幽閉的空間，氧氣稀薄，易生有毒氣體，凡人聞之必死。

白長君倒無所謂，妖靈的身體比凡人強悍，不過陽綠珠的處境不妙，白長君施展先天御水決，聚攏了一層薄薄的水膜，包裹住了陽綠珠，又灌了一些靈氣，陽綠珠方舒服了一些。

她虛弱的道了聲謝。

小八和白長君并肩而行，小八的貓鼻子微聳。

“好重的尸氣。”

“這就說的通了，尸氣浸染了整個地脈，草木生的茂盛，引發了古柳異變，想來先有草木之氣茂盛，后生出了木魅。”

濃濃的尸氣，沖的白長君頗不舒服，非常不適應。

哪怕他未啟靈前，蛇軀也曾爬過腐敗的池塘，土溝，吞吃過土腥的青蛙，螞蟥，蛤蟆，甚至吃毛茸茸的老鼠，也依然無法接受尸氣，太他娘的難受了。

漆黑，陽綠珠啥也看不見，此刻，她信任白長君，或者也能說，除了信任白長君，她還能怎樣？

“主上，前面有個大坑。”

白長君點點頭：“我看見了。”

不對，除了有大坑外，還有一名老人，白長君綠幽幽的眸子，在黑暗中散發光芒，視線里出現一名蒼老的老人。

花甲之年，須發皆白。

老人手里握著掃帚，顫顫巍巍，一下一下，慢慢掃地，滿地的骨骸，干尸，生銹的破敗兵器，干涸的斑斑血跡。

老人努力的打掃，掃帚一次次穿透物體，他也不急，始終心平氣和，慢慢打掃。

白長君和小八面面相覷。

執念嗎？

不像，執念是沒有智慧的，看老人神情，不像毫無智慧。

厲鬼？也不像，老人的氣息清正祥和，并無戾氣。

幽魂嗎？

不像，幽魂若無執念，便能自動魂歸土地神，由土地神接引帶入城隍衙門，有些入了輪回，有些則居住在陰間的陰宅福地中，成為陰司鬼民。

白長君盯著老人看，老人全無感應，依舊一絲不茍的打掃，仿佛白長君不存在般。

想了想，白長君爬上前，問道：“老人家，您在掃什么？”

聽到人聲，老人渾身一震:“誰？”

“誰在同老夫說話？”

老人終于停止了打掃，茫然四顧，視線越過白長君，仿佛他是空氣一般，似乎看不見他？

白長君淡淡一笑：“路人。”

“哎，好久沒聽見人聲了，老夫還以為大家都死了，你還活著啊？”

老人嘆息道。

白長君皺眉，它是一種什么存在？

“宮里的皇帝寵幸宦官，不管將士們死活，兒郎們死了，尸骸無人收斂，老夫略盡綿薄之力，便打掃干凈這處地吧？”

“哎，叛軍斬殺白蛇起義，就要攻入西京了，怎么辦？”

老人嘆息，目光滿是悲涼。

白長君同小八面面相覷，皇帝寵幸宦官，亡國？

斬殺白蛇起義？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方世界的皇帝，太祖皇帝，當年斬殺白蛇起義，一呼百應，然后定鼎中原，王朝氣運蒸蒸日上。

老人，似乎活在舊王朝的時光里。

“老人家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嗯嗯，他們為國捐軀，是為英雄。”

白長君望著滿眼的尸骸，有些骨骸身上的衣衫還未腐爛，發髻梳著前朝的樣式，有些骨頭細小，骨齡尚幼。

“為國捐軀？呵呵呵。”老人忽的凄慘一笑：“若是為國捐軀，也算死得其所，可惜，并不是，兒郎們死的冤啊！”

“皇帝寵幸宦官，導致國運衰敗，離亂生，妖魔起，兒郎們皆是讓妖魔殘害了，死不瞑目啊，呵呵呵，僅僅為了一塊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