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直到被帶回來之后，333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而夜之眼看出來，不過也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主要還是為了測試333號的知能性，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有什么東西吸引到了333號，但就以333的表達能力，夜之眼愣是聽了半天才聽。

或者說，看明白333這手舞足蹈的比劃是什么意思。

于是夜之眼沉默了。

瞅了一眼充滿希望，乖巧的333號，夜之眼無奈啟齒。

“不要想了，不要想著，往外面的世界跑了。”

末了，夜之眼還不忘補充一句。

“以后再有機會帶你出去吧。”

被拒絕之后，333也無所謂，無非也就這樣了。

但在333的內心之中還是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它開始渴望上面的世界了。

原本以為，自己的世界只是那一畝三分地，但是突然這一天，自己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下子接受的信息有點多，333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行不行，腦子要裂開了。

剛開始還能聚精會神的聽講，越到后面333號越像一個多動癥兒童一樣待不住，明顯產生了抗拒性動作。

夜之眼一時氣不過，但是抬起手來的時候，333下意識后退開始戒備。

看著胳膊肘護在身前，一臉警惕隨時準備自衛的333。夜之眼突然有些莫名的既視感。

反正，只是一時的氣結，也最終化為一道無奈的嘆息。

“算了，今天就到這吧，原本還想教你常識認字什么的。”

只能說今天效果著實不太理想，但是夜之眼也放棄了進一步探究的打算。

不過現在夜之眼也基本確信，333除了這一身人造的軀殼以外，其他的就和一個普通的剛誕生的孩子沒什么區別。

只是夜之眼怎么也想不明白。

你說，只是用細胞克隆和改造出來的軀殼，是怎么出現靈魂的？

它甚至連大腦都是人造的。

夜之眼百思不得其解，甚至就短短相處下來，夜之眼還真一時看不出破綻來。

等夜之眼氣消了，333號也立正站好，剛才雖然夜之眼有攻擊性動作，但是333號并沒有感覺到攻擊威脅。

擺出攻擊的姿勢，為什么沒有，對方要傷害自己的感覺？

333號陷入了沉思，在它的理解之中，現在與其他生物的相處只有，要么攻擊相互廝殺，要么平安無事，相互摸摸。

這種中間化稍微復雜一點的相處方式，就讓它有些理解不能了。

夜之眼伸出手去，333號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將手搭上去。

看著有些畏縮的333號，夜之眼沒由來的想起小時候，也是有一個小男孩，被父親反復折磨，也還是無法反抗的場景。

于是夜之眼又心軟了三分。

隨著咒語落下，熟悉的穿梭感從四肢匯聚到大腦第一人稱之中。

333有些眩暈，不得不搖晃著腦袋試圖將這種眩暈感驅逐出去。

而回過神來，兩人已經回到了那片空間之中。

黑紅色調的邊界空間，生物外殼結構一樣的裝修，以及壓抑且沉悶的昏暗的燈光。

333不由得蹲下身來摸摸地面。

感覺和泥土全然不同，硬硬的，像是外殼一樣。再試試打火機，點不著。

“喂唉！”看著333號玩火的舉動夜之眼差點一腳踹上去。

幸好及時內心阻止了自己，不過夜之眼也納了悶了，這種是不是天性啊。

怎么看著什么都想點兩下試試？

趕緊伸出兩只手指掐滅火苗，夜之眼語重心長的說。

“不要隨便玩火，玩火是很危險的，雖然這里沒什么危險源。”

333歪著頭，然后又打了一下滑石，火苗又升起。

夜之眼眉頭一皺，又伸手掐滅。

連著兩次之后，333號也知道了，對方不喜歡自己在這里點火。

行吧，在夜之眼要作勢要收回打火機的時候，333號就像一個護著玩具的小孩子一樣。

把打火機收在肚子里，用四肢包裹的像個球一樣，就是不給。

“唉，都這種東西難道都是無師自通的嗎？”

夜之眼頗為頭痛。

“不管你聽沒聽懂，總之，不許在家里面隨便點火知道嗎？”

333瘋狂點頭。

它已經開始學會分辨語氣上的不同，來增加信息的獲取度。

這一下子，夜之眼又突然覺得，333號有些可愛和懂事。畢竟只是一個稚嫩的靈魂，就像一個孩子一樣懵懂的學習世界的一切。

這時，旁邊所排列的，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排列的其中一個卵狀艙室從中打開。

露出類似內臟的內部空間，其中就有一副盔甲一樣的“尸體”躺在里面。

從中暴露的縫隙和結構來看，這副盔甲只不過是一副外殼，內在是一團不知名的血肉，靠著幾根黑色的管道插在里面來維生。

可是隨著暴露在空氣之中。

盔甲的縫隙迅速被一種黏稠的黑色物質填充，整個盔甲就像是充了氣一樣支棱起來。

“咣~”

軀殼的臉部縫隙露出了光。

而夜之眼從一開始雙手叉腰的無所謂，變成后面的警惕。

“哎喲喂，正好人在啊，那不用我去找了。”

一股輕蔑且又不著調的語氣從盔甲之中傳來。

或許是透過外殼的原因，聲音聽上去甕聲甕氣的，有些失真。

隨著盔甲內部被填充有了基本行動能力之后，那些黑色的管道便收了回去，而盔甲本身掙扎著出去，哐當一下站在堅硬的地面上。

半透明的粘液順著盔甲低落下來。又迅速被一些蟑螂模樣，但是足足有足球大小的蟲子清掃完畢。

而盔甲脫離之后，卵狀艙內部的血肉器官一陣蠕動，又緩緩關上了艙門。

而夜之眼眉頭一皺。

雖然語氣冷淡了下來，但還是維系著表面的和平，湊了上前。

“紫荊？”

“怎么？不歡迎我？”

隨意的抹了一把身上的粘液，雖然粘液低落的很快。

來人語氣依舊充滿著不屑。

“我用的只不過是一個低階驅動骸而已，怎么？就連這種低階驅動骸的使用，都不讓我順心？”

“驅動骸想用多少就用多少，無論是高階還是低階的，都不過是消耗品。”

夜之眼的聲音從另外一邊傳來。

而且這次是同樣的登場方式。

一樣的卵狀艙室，只不過大了些許，而打開之后，從里面脫落下來的卻不是一副盔甲模樣的低階驅動骸。

而是一副白凈的青年男子的肉身。

有些病態的蒼白皮膚，和病態的白色長發，還有那病態的紅色眼眸。

333頓時感到豬腦過載。

眼神在夜之眼和那個新登場的人身上來回掃動，兩人居然是一模一樣。

而第三人則抖了抖身上的粘液，甩了甩長物之后【我說的是頭發】，那些鏈接在身上的黑色管道反倒從卵狀艙脫落附著在第三人的身上。

迅速展開，延展，變形，形成了和夜之眼一模一樣的黑色硬質外衣。

333驚訝的嘴里能放進一個鵝蛋，眼前此情此景，就算是放在普通人面前都得懵逼半天。

更別說這個單純的孩子了。

“嘖嘖。”紫荊砸吧嘴，雖然低階驅動骸沒有嘴這個器官結構。

“高階驅動骸就是好啊，有鼻子有眼的。”

并沒有多看帝青哪怕一眼，紫荊扭頭看向333號，333察覺到那一絲不懷好意的目光，縮在夜之眼的身后，僅僅露出一個眼睛偷偷來看。

夜之眼一把抓住紫荊伸過來的胳膊。這時哪怕是現在，也忍不住厲聲呵斥道。

“你想做什么？”

“別緊張，別緊張，這副驅動骸的力氣可沒你這副的高。”

紫荊的語氣吊兒郎當的，雖然算是服了軟，但是好像一點沒有把夜之眼放在眼里。

“驅動骸只不過是工具罷了。”帝青走了過來，熟悉的冰冷機械口吻，瞬間讓333號明白了他是誰。

“反倒是你，如果能集中資源，而不是浪費能量加入百年戰爭的話，我們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誰說我是浪費的啊，這都是誣蔑，統統都是誣蔑！”

紫荊一攤手，滿不在乎道。聲音也更加戲謔，靠在一旁掉二郎當的抖著腿說。

“這就是那個新的疑似碎片？看著不像啊？不過確實，明明具備蟲之血，但是不受蟲之共鳴。”

噗嗤一下，紫荊笑出了聲。

就這一下，333號有些確定，這聲音雖然有些失真，但是和夜之眼是一模一樣的。

“就算不是碎片，他也依舊有著存在的價值。”

“什么價值？就它？”紫荊滿不在乎。

“都是自己人，該不會不知道，在蜂群之中，一旦發現一只，完全不具備相同信息素的同類，會發生什么吧？”

紫荊打趣著說。

“信息素不同了，哪怕內在，外形，都一模一樣，但是對同伴來說，上一秒還一起干活的小伙伴，下一秒就成為了無法理解的怪物呢。

這種怪物，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當眾被四分五裂。”

“你越界了！紫荊！”帝青呵斥道，插入兩人中央。

“就因為如此，它才有研究價值。”

“價值？”紫荊輕蔑一笑。

“它是碎片之一嗎？”

夜之眼沉默了一會兒，并沒有撒謊。

“不，不是，他似乎更像一個，全新的靈魂，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夜之眼的眼睛掃過身后，那一臉單純的333號，語重心長的說。

“···但是他的的確確，不具備碎片應該有的特制。”

“噗嗤”一下，紫荊笑出了聲，然后戲謔的說，“這不巧了嗎~”

嗯？

眾人的目光匯聚過來，紫荊繼續說，“反正也是不死蟲計劃的產物，不如交給我，讓我做成···”

“夠了！”

帝青有些微怒。

“我們一開始就已經劃分好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你不要太過分了。”

帝青冷冷的瞅著紫荊，“況且，別說驅動骸，就連你的肉身，你的肢體，都是我塑造的，我是你們血肉制造者。”

“哦？是嗎？”

紫荊不以為然。

“你不過是制造血肉的部分，而我卻是行駛血肉的人。”

紫荊輕蔑的手指在帝青的胸膛上畫著圈圈，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要清楚，你不過是最小的那個。”

兩人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架勢，到這個關頭，還是夜之眼出聲組織。

“夠了，紫荊，現在不要窩里斗。”

“好，你是老大。”紫荊自覺退后一步，“聽你的，我不和他一般見識。”

紫荊拍了拍身上的粘液，繼續說道。

“不過話說回來，白蒼。”

紫荊看著夜之眼，輕蔑的說到。

“不要當太久的老大，就真把自己當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