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要匯合,兩頭龍蜥領主給我們的壓力很大,我們不能去賭命?!?
不鴻繼續扮演著不鳴教授的副手這個角色,恭敬地問他。
“每個選擇都會帶來后果,您決定匯合,會有什么樣的后果?”
“我們尋找神淵與山的時間會更加的有限,更為急迫,也需要我們更好的去把握航線,及時做出恰當調整。”
不鴻伸出手指。在不鳴的頭上輕敲兩下。
“都是官話套話,而且你又在美化后果,這會讓你做不出合理的判斷。我來告訴你后果,不是時間有限,是我們根本找不到神淵與山。你到底分析了沒有,還是說你只是在模仿我剛才的決定?”
這頓批評他其實挨定了,和他做什么選擇都沒有關系,這樣的主觀題做不出完美的答,歷來都是如此,所有他很討厭做決定。
“不要問我的意見,有事叫我去做就行了?!?
但話肯定不能這么對爺爺說,除非自己活膩歪了,不如自己合理地轉移話題:“爺爺是說找不到神淵與山嗎?那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又是兩下輕敲。
“你果然沒有考慮清楚后果,怎么老是這樣,要學習全面的分析……”
果然,爺爺太過嚴厲,自己怎么說都會被訓一頓。
“你要知道,雖然桓祭司和佩杉月都出示了物證,讓神淵與山的可信度大幅上升。但關鍵是如何才能找到它,這兩個人都是船只失事后,稀里糊涂地才到那里,自己都說不清路。我們作為決策人是絕不能冒著千條人命的風險,去博一個未知的可能。”
爺爺說得沒有問題,千條人命壓在身上,選擇穩妥的方案理所當然。但不鳴還是有些錯愕,他印象中的爺爺是不會說出這種話的,毫不猶疑地把操縱桿推到頭,一路狂飆才符合爺爺的人設吧?
“可是,爺爺你也說了,神淵與山可信度很大,而且這可是一個很寶貴的……”
不鴻再次輕敲不鳴的頭。
“這就是你要學習的地方,你只從自己的視角看待問題,自然會愿意去冒險,但我要你的視角是不鳴教授,是決策者!”
“你認為神淵與山就在眼前觸手可得,無非是冒點風險,成功后揚名天下,失敗了收拾收拾再來一次,一本萬利!”
不鴻搖搖頭。
“但你錯了,它只是一個飄渺的機會,而你卻冒了這么大的風險!你的眼睛要看的足夠遠,一旦我們遇襲,宮宇號沉沒損失上千人,成為玄門創立至今第一場慘敗的行動。當世的帝皇有著雷霆手段,你覺得他會如何處理身為最高負責人的你?陛下很重視這次行動,但他不關心我們的抉擇,求穩錯過和因指揮不當而行動破產,這是降下圣裁的依據?!?
原來如此,不鳴無可反駁,爺爺考慮的很長遠,在教他如何明哲保身,在一次完全不確定的行動中。
不鳴自問宮宇號上,不會再有比爺爺資歷更深,更渴望神明傳說之人。但就連這樣的爺爺,都為了保全家族而無心去爭取,看來這神淵與山怕是注定失之交臂了……
從會議室出來,不鳴不知為什么有點失落。
他踏上甲板,長風卷破萬里潮水,帶走不鳴些微的溫度,熄滅在無邊際的云墻上。
那層層疊疊,如羊絨松軟、如柳絮飄渺的云墻竟是不可逾越之高墻
執行一科的弟兄們都在扛著風雪執勤,尹江昊更是縮成團,抱緊自己取暖,見到不鳴登上甲板,他便熱情地湊了過來。
“鳴哥,真冷啊,我這么一個可有可無的普通人也要執勤嗎,要不讓我休息一下?”
一旁的唐遼踢了一腳尹江昊的屁股打趣道。
“怎么,不想在執行一科干了?兄弟們都在挨凍,你去睡大覺不合適吧,是不把哥們當哥們咯?”
罕見的,不鳴無心去陪他們打鬧,獨自走開。
看著那蔚然壯觀的云墻,翻涌著的巨浪撞在船身上,粉碎為水躍上甲板,他隨著宮宇號的起起伏伏而搖晃著,那不間斷轟鳴著的雷霆藏身云墻中,于漆黑的海天之下,也于海浪翻滾間閃爍著。
他又覺得有些輕松,沒有神淵與山非去不可的壓力,就當和兄弟朋友們一起出來,進行為期兩個月的公款旅游,邊和他們打趣,邊見見世界邊緣的奇觀,這世上可沒幾個人能如此大飽眼福。
最起碼這樣,沒人會死在這場風暴鳴潮中,他能做到自己當初的承諾,帶著一科的弟兄們出來,也帶著一科的弟兄們安然回家。
也許現在他應該抱住尹江昊,拉著林宇、唐遼他們,在躍居浪尖的艦首,沖著蘊藏雷電的云墻合影,紀念這趟滿是愜意的旅行。
畢竟他們連去神淵與山的路都走不通……
好吧,不鳴承認自己很失落,他不想放棄去神淵與山的機會,與其接替爺爺的位置留名青史,他更想去見證那傳說,解開世界的謎底。
然而宮宇號正在駛離此處,去徘徊在更為安全的云墻外圍,看著越來越隱入黑暗的云墻,他知道,他和神淵與山的距離,也許不會再如此靠近……
“你看起來很失落?!?
“徐執事?”不鳴回頭打招呼,對于徐子凜的突然出現他有些驚訝:“您怎么上來甲板了?”
徐子凜也倚靠在欄桿上,雖然風浪頗大,甲板上下顛簸,但身為高階魂印師的他倆,能輕松做到如履平地,不用膽心會掉下船去。
“尋找志同道合之人?!毙熳觿C遞給不鳴一支煙,不鳴猶豫著接下,森嚴的家教不允許他抽煙,自己只是在無人處偶爾抽一根。
周身旋聚的氣流彈開外界的風雪,香煙撩起煙霧,相較于外界的躁動,它無比輕緩。
“讓我猜猜你為何沮喪,對失之交臂感到不甘,對嗎?畢竟六十一年的間隔只是運氣好,說不定下一次這樣的機會是百年后呢?要拖到垂垂老矣才追尋夢想,真不甘啊?!?
不鳴沉默以對,煙頭的火光暗淡如他。
徐執事吸下一口香煙,煙頭火光明暗交替:“我是來尋找志同道合之人的,你有什么想說的但說無妨,是幫我也是幫你自己?!?
“徐執事,也許你不應該告訴大家有兩頭龍蜥領主的……”
徐子凜發自真心的笑了,隨手將殘存的香煙彈飛入海。
“那我們就是志同道合,接著說你的見解吧。”
不鳴抿著香煙深吸一口,將熄的火光又重現。
“只要他們不知道有兩頭龍蜥,就不會同意和靜默號匯合。不匯合,我們的航線就不會偏移,不會保守,就可以去搏一搏神淵與山?!?
“你真覺得保持現狀繼續航行,我們就有機會嗎?不鴻教授最清楚,但他顧慮太多,不復年輕。韓艦長他們則暮氣沉沉地昏了頭,我在他們身上看不見渴望和熱情,索性隨波逐流,選擇慢性死亡,屆時再怨天尤人,道幾句運氣不足的話?!?
他又點上一根煙:“而你,不鳴,你好像豁不出去,又好像又放不下,所以你那么的糾結,但沒關系,我能看出你的渴望,你只是經驗不夠,需要有人來引導?!?
不鳴愣在原地:“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徐執事?是您親口提及龍蜥,又請求援兵的……”
徐子凜一笑,以香煙為劍,指向云墻深處。
“神淵與山就在那里,你敢去嗎,帶著執行一科,跨過風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