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地一道清鳴回響,如漣漪般擴散過整個王府。
日淵所指,強橫滔天的劍氣將要向著科舒威傾倒而下,正是滄浪劍術中那號稱能席卷、壓垮、斬碎一切的招式——洪流的鋒刃,就算面前是鋼筋混凝土堆砌出的山巒,也將在劍氣沖擊下化作細微粉塵,散入大氣或撲成泥土!
“結束了!百拓!我即洪流的鋒刃!斬!”
一聲怒吼號令,劍氣鋪天蓋地壓下,天上有江海在傾瀉!
“領域歸并,巖。”
科舒威冷聲吟誦作為回應,遼闊近千米的領域,其所及之處,無盡的巖元素轉瞬匯集,聚合在他的皮膚,深入他的肌體,熔在他的血液,金褐色的巖元素流轉不息,將他的身軀升華成不朽不壞的石像。
暴雨般的斬擊湍流沖刷著科舒威,激起無數火花和熾熱巖屑飛濺,難以想象的荷載被施加于身,心神稍不堅定領域就將崩潰,屆時血肉橫飛,霧化為沫。
但他是裁決庭的刺客,是在必死絕境中,在已然被千刀萬剮之際還握得住匕首,刺得中心臟的人!
劍氣洪流在他面前越發的無力,科舒威甚至能分出精力,動用領域中僅存的“地脈”之力不斷地去彌補猶如豆腐塊般被斬成稀粥的立足之地。
腳下借力點足夠堅實,這使得他能抵住手中鑌鐵棍并持續發力,不給不鳴與日淵有任何趁虛追擊的可能!
“該死!給我斬下去啊!”
不鳴內心在咆哮,催發著奧能輸出功率瀕臨過載,劍氣將盡,那就以心中的劍意去強行維系洪流鋒刃!
但賭上劍意又有何用,劍意也會有被耗空的一刻。
鑌鐵棍推動著日淵,劍柄于手中滑脫寸許,不鳴捫心自問,自己一直有在全力以赴,嚴防死守,觀隙反擊,心中從未有過真正的輕視,可對方的表現卻一直在突破自己的判斷。
元素?奧術?刀法?體術?乃至是已然融匯貫穿的領域展開,乃至是領域歸并這類難解的延展操縱之道。
他不過一個天樞魂印師,為什么實力能如此深不見底?
好似無論自己再怎么重視,都永遠不夠,哪怕和云游學府的那些頂級天驕們交手,自己都不曾有過這般的破綻百出和乏力。
“洪流的鋒刃”將盡,不鳴只得打算撤去日淵,向后退身讓出鋒芒,科舒威卻一把震去身上那受損嚴重的巖鎧,在第一時間便兇狠發力,鑌鐵棍絲毫不給對方機會,揮舞起來一副只要他敢怯一步,滔天棍勢就將砸他入土的架勢!
不鳴雙臂發麻發疼也發軟,咬著牙連呼吸都難以通暢,這樣持續高頻地爆發力量,讓十五歲尚未健全的少年身軀根本遭受不住,他隨時都會腳下一折,于對決中露出致命破綻。
還有鞘中劍!還有鞘中劍!
心里有道聲音在慌忙提醒,不鳴的意識迅疾地探向腰間劍鞘,半成的“日食”強制性地出鞘一半,便有積存的劍氣凌厲地去迎斬。
叮!刺耳牙酸的金屬迸裂聲沿著空氣和手骨一并傳來響徹在腦海!那是!
是鑌鐵棍在崩壞!洶涌劍氣自科舒威所持的鑌鐵棍上彈開,有相當的部分又復斬在了他身上,留下數十道刀痕,渾然一體的棍身也滿是裂紋與缺口,要慘過揮劍訓練時被劈砍數月的木樁。
破綻稍縱即逝!
不鳴嘶吼,拼著肌肉拉斷也要榨干最后一絲力氣,他猛推日淵劍尖去勢如破竹地刺中鑌鐵棍頭端,堅硬的鑌鐵在內崩外壓之下,呈環狀崩解為近千塊碎片。
“中了!”不鳴心中一震,苦苦纏斗中似乎即將迎來轉機。
科舒威握棍的掌心猛地一空,鑌鐵的棍端被他攥成滿手的鐵砂,明明就要以寡手迎上日淵劍鋒,面具下的臉卻滿是暴戾的表情,因為他絲毫不懼,并早就有所決斷!
剎那間他左臂有黑焰爆燃,濃郁黑霧于掌心中燒出,在被日淵刺中的那一刻猛地綻放,似霧化后的重油,又于轉瞬間被點燃,全然籠罩住雙方。
這些黑焰還不足為懼,真正讓不鳴頓感不妙的是手中日淵,在一股子鐵石剮蹭的尖銳刺鳴過后,不鳴立馬意識到了,這家伙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樣全然解除了領域歸并,狡詐的他留住了左手掌鎧,舍棄鑌鐵棍,賣出虛假破綻只為賭上一把,賭他自己能用手鉗住日淵!
遮目黑焰中,雷光在撲朔,不鳴聽見了呼嘯的刀聲,攜帶萬鈞之力!
劍氣耗盡,劍意也斷絕,奧能的輸出又尚在緩沖,就連積蓄在劍鞘中的日食都遠得無法觸及,既然沒有余力去反抗,他便在這一瞬茫然無措起來。
呵,技不如人……這就要落敗了啊……
“不鳴,你有學好滄浪劍術嗎?”
黑焰中,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有一道熟悉的聲音在向他搭話,那是培養了他十多年的劍術老師。
“老師,我已經習得通透了,您也認可過……”
“那是以前了,自你握住日淵后,劍術生銹得厲害。”
潛意識中老師的音調還是那么地銳利冷清,吐字卻輕緩細膩,如同一把講究精準的手術刀,正是這位老師繼承了滄浪劍術先圣們的絕學,并一以貫之直至登臨頂峰。
“你太過依賴日淵,卻忘了劍術二字,劍字永遠只是起個頭,術字收尾才是最為重要的。”
潛意識中老師的聲音越來越細微,快被呼嘯的刀聲壓死。
“如滄浪般的劍氣總是恢弘,它所傾覆之處,會散作無數細流……”
這最后一語細不可聞,卻使不鳴醍醐灌頂。
一縷纖細的劍氣匯聚成線繞在不鳴指尖,另一端則纏上積蓄在腰間劍鞘中的日食之劍,隨即有錚地一聲響徹,日食全然出鞘,怒放的日光澆滅黑焰,一把純光的“日淵”轉瞬被握在不鳴左手掌心,趕在割開頸動脈的幾厘米前,將攜帶雷霆的北地弧刀給格擋截停。
刀劍碰撞下殘存的黑焰一掃而空,科舒威正欲發力去揮斥雷霆斬斷這區區日光,他鉗住日淵本體的手掌卻猛地一空,好似有水花從指隙間流逝,不待他有所反應,凌厲的劍鋒撩斬自左腹側至胸膛掠右襟而過。
盡管護體奧替科舒威攔住許多,但一條外濺的血痕還是隨劍而潑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