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一道寒光劃過，頹廢的人影愴然于空中跌落，要比它還再快上一步，科舒威攜卷著黑霧俯沖落在龜裂的大地上，冷冽弧刀破開紛擾的霧氣，展露出刀身。
“結束了。”
科舒威冷冷說道，剛才的戰斗實在是讓他提不起興趣，他對維澤之影的實力很是失望，既然影子是這樣，那十有八九……正牌維澤的水平也是這個吊樣子了，還以為這群即是亡命徒又是狩海獵人的家伙能有什么獨到本領呢。
科舒威回頭望去感到一陣無語，維澤藏得不見人影，連八方通透都尋不到他的行蹤，這種人也算得上是狩海獵人？真是敗壞名號！
反倒是他的影子……
刀光暴起而至，一把破碎只剩半截的弧刀殺至眼前，卻被科舒威手中挑起的刀鋒輕松化解，隨即他順勢一拳正正轟中敵人腹部，鮮血和黑影一并灑落在地。
“這份戰意，很強！”
科舒威嘖嘖稱贊，望著弓起腹部跪倒在地的己身之影，它已然被自己斬去雙臂，可口中卻死死咬牙銜著弧刀那破碎的刀刃，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和身旁正蛄蛹起身想要再戰的維澤之影完全一致，它們的戰意遠超常理。
不過雖然都悍不畏死，但相比起孱弱的維澤之影，還是科舒威這沒有諸武命衡的往日之影，讓他出乎意料地倍感麻煩。在失去一臂的情況下，這家伙都能擔當起主攻并一時間內和自己勢均力敵，如若不然的話，科舒威僅僅只需要幾個照面便能做掉維澤之影。
是自己練就了諸武命衡，還是它成就了自己呢？
正當科舒威思索之時，手中的北地弧刀卻猛地閃現出迅猛雷光，宛如驚雷裂地炸開，威力不算大卻足以讓猝不及防的他被震出一個踉蹌。
往日之影悶著喉嚨怒吼一聲，奮起渾身余力咬緊刀刃奔襲而來，雷與火也一并迸發在刃口上。這是換命的打法！科舒威一眼便能看出！
真不虧是自己的往日之影，刀尖舔血的兇悍讓科舒威頓感一身的舒暢！
不，它比我還要瘋！居然敢如此施加云火雷訣，要知道它可是在用口銜著刀刃啊，無論這一刀是否能傷及自己，爆炸的威力都會瞬間撕裂開它的口腔，更嚴重的話……一片血霧加頭蓋骨的殘渣。
“可是！耍小小的把戲，又有誰不會？”
科舒威猛然出手捏印，別無二致的迅猛雷光于往日之影腹間被瞬間引爆，將它崩飛老遠徹底喪失活動能力，施加了云火雷訣的殘刃也失了蹤跡。
“維澤！”
科舒威邊不耐煩地大聲呼喚著邊向維澤之影逼近，北地弧刀寒芒閃爍。
“出來吧，都殺完了，該送你回去了。”
還是沒有任何應答，科舒威擰起弧刀瞄準心臟部位，敵方的護體奧能已經難以再聚成形，沒入漆黑線影中的刀尖幾乎沒有遇到什么阻力。
“算了前輩，你不出來我也能送你回去，做好準備。”科舒威無奈地最后大聲通知了一遍。
“慢著后生！我問你，殺了他我就會從這個幻境中離開嗎？”
悄然無聲地，維澤不知從何處倉皇地鉆了出來，他的言語中帶上了陌生的深沉，像是換了一個人。
科舒威止住了北地弧刀，微微轉頭去冷嘲熱諷。
“我怎么感覺你有點不舍呢前輩，容我猜上一猜。”
他抬起頭，在方才算不得激戰的纏斗中，有一道刀痕貫穿了燃燒著的廢墟開出一條崎嶇難行的長道，長道直通那于此夜浩劫中避火熄風，巍然不動著的北暮秘塔，那里裝著北暮王珍視的天下珍藏，護之以驚世的奧術陣法，得益于此，它的淪陷甚至要晚在北暮被夷為平地后的一周，天下豪杰云集都難以攻破這無人看守的寶庫。
此刻密塔飛檐上垂懸著的燈籠雖不比騰起的烈焰要亮，但卻是無比醒目，對世人而言，更是對貪婪之徒而言。
“貪婪得有個度吧，前輩，幻境中的事物是帶不出去的。”科舒威想要再度往下力壓刀尖：“可抓緊時間吧，云圖人承諾的支票是貨真價實的。”
“我叫你停下，老夫自然知道這是幻境！”
維澤在暴怒，毫無來由地暴怒，引得科舒威也不解地回頭，懷疑起這家伙是不是腦袋秀逗了，還是被高溫熱迷糊了？
從被遭蹂躪的泥地中彌漫出厚重的黑霧，將維澤之影死死束縛，北地弧刀收了回來，科舒威端著刀柄在虎口上，又將其刀背斜擱于肩臂間，他無奈笑了笑，面對這個老家伙急火攻心的樣子，科舒威像是在哄不成熟的孩子。
“好，好，好，那我們就走吧，世間珍寶，過過眼癮也成。”
維澤深深呼吸了幾輪，望向北暮秘塔的眼睛中只有黑沉沉的瞳孔，卻不見財迷的光澤，他滿腔怒火寫在臉上，快步走過了科舒威的身旁，徑直朝著寶庫而去。
“嗯？這老家伙什么情況？”
科舒威盯著觀察維澤的表情，從迎來的正臉到擦身而過的側臉，直至望著他的背影，居然沒有一絲想象中貪婪……不合常理，不會也是什么往日之影幻化的吧？
北地弧刀做足了準備，科舒威悄然跟了上去，他隨時都可以抹過數十步遠處，身份還真假存疑著的維澤的脖頸。
“……后生，你是在笑我貪婪是吧？”
一路無話，只聽風火嗚咽，到了距秘塔僅數百步的地方之時，維澤突然壓著聲音問了這么句奇怪的話。
“前輩誤會了，金銀細軟誰會不愛，程度不一而已。”
“呵呵，你不虧是為官家做事的人，說話這味，一股官腔！”
科舒威沒有回話，如果這家伙聽不得委婉富有情商的說辭，自己屬實不介意痛罵他是一條吃屎的狗，面前的秘塔對他好比公共廁所般有吸引力。只是如此出言不遜，他肯定當場翻臉發飆，自己也犯不著為了過過嘴癮這么干，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了，就讓這老家伙逞逞口舌之快吧。
“既然是官家的人，那你就應該更清楚，老夫再貪婪也是憑著本事，用盡手段拼出來的！真要論搜刮民脂民膏起來，又有誰的嘴臉比得過朝廷呢，北暮王和終南君主都是一路貨色！”
都是一路貨色，他說的對，科舒威的確有所耳聞，昏聵的北暮王在內戰的末期橫征暴斂，為換取來自他國的戰爭物資可謂取之盡輜珠，用之如泥沙，當然終南君主的手段也不遑多讓。
但這關他維澤一介賊寇什么關系呢？世道越爛，就越是他這種人發財的機會，也許他還應該感謝北暮王呢。
只是科舒威忽視了一個道理，又有誰會甘愿落草為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