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或者說“觀星者”抬起頭，死死地看著自己面前的洛清。

他的目光深邃，一眼看過去、就好像是能把一個人的秘密盡數望穿一般。

面對這樣的視線，洛清強行頂住壓力、繼續用那云淡風輕的態度微笑著。

而與此同時，他的那只右眼也漸漸“燃燒”起來。

就好像是人類在壓力大、沒睡好的時候眼眶會下意識充血一樣，當前所未有的壓力堆積在洛清身上時候，他的眼睛也產生了某種……“應激反應”。

金色的光芒在瞳仁深處被點燃。

與之同時升起的，還有一股柔和的力量。

這種力量很熟悉。

那是“星星”的力量，也是他之前預知未來時候，感覺到的精神力。

在這股力量的幫助下，洛清感覺到自己身上的壓力似乎小了一些。

不過很快，觀星者就移開了視線。

“是你啊，”他喃喃自語著說道，“但這不應該才對，如果按照正常的時間走向，我和你是絕對不可能碰面的。”

“再加上你身上還有著我的東西，而這些東西眼下卻老老實實在我身上穿著。就我所知，根本不可能在同一個時間段出現兩個完全一致的物體?！?

“所以，這就代表著我們一方是另一個人的‘幻覺’、‘記憶’，又或者‘夢境’？”

觀星者坐下來：“我不認為你是我產生的幻覺，因為自從我達到一定的層次之后，就再也沒有誰能夠悄無聲息地對我使用幻術?！?

“所以，”他凝視著洛清，“我才是虛假的，對嗎？”

一個眼神、一個思量，觀星者就察覺到了他眼下的情況。

這甚至都不能稱為“觀察力”敏銳了。

因為觀察總歸是需要線索，是需要按圖索驥、將無數碎片連接成線的。而他這樣，更像是從浩如煙海的長河之中，找到唯一的貝殼。

不需要前因、更不苛求后果，只要在時間線上隨手一摘，就能夠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片段，從而得出百分百正確的結論。

這份力量就是真正的“預知”。

看著面色已經平靜下來的觀星者，洛清由衷感嘆一句：“您的力量果然是如此令人震撼。”

聞言，觀星者笑了笑：“這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抬起手，手掌彎曲、就像是擺出一個碗來盛放陽光：“不過老實說，我是虛假的這件事其實讓我松了口氣?！?

“因為我終于不需要再面對那些可怕到令人絕望的敵人了，”他說道，“也不需要日復一日地看著大火之中的未來而束手無策?！?

“而且，在看到你之后，我確定我的想法正在逐步實行。”

扭過頭，觀星者看著洛清、眼神柔和：“你已經獲得了我的傳承，成為了繼我之后第二個有資格追逐星辰的人，這很好。雖然我不是很在意傳承是否會斷絕，但是看到你身上帶著和我一樣的印記，還是略有感慨?！?

他的聲音很輕，表情也不再像是之前那樣癲狂。取而代之的是釋然與放松，這樣的變化讓他從一個“瘋癲的先知”變成鄰家大叔一般的普通人。

洛清很難從觀星者的話語之中感覺到這股釋然對他的意義。

但他至少知道，觀星者現在是真的很輕松、很快樂。

這樣就足夠了。

“就算是虛假的，但至少在這一時刻你能獲得靈魂的寧靜，”洛清說道，“這就是我能給予你微不足道的‘報償’?！?

“很抱歉我來得太晚了，沒能早一點將這份你應得的安寧交還予你?！?

聞言，觀星者搖搖頭：“不，這就夠了?！?

“在現實世界的我恐怕已經死了吧，”他的表情略有惆悵，“或許這對我來說也是個好消息，畢竟死亡也是放下的一種。不過，我在死前唯一放不下的大概就是你、那個命運之子，還有這個世界的未來了?！?

“不過那些都隨他去吧，”觀星者朝洛清眨了眨眼睛，“反正我都已經死了，生者的問題就交給你們來繼續思考！”

洛清啞然一笑。

他看了一眼天空：“我的時間并不是很多，所以可能沒辦法繼續聽你的‘嘮叨’。事實上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從你這里得到答案?！?

觀星者點點頭：“我能理解，不過我可能很難給你解答。”

“一方面是因為眼下的我到底是‘虛假’的，只是某人所幻想出來的泡影，與真實的我注定還有差距。哪怕這份泡影再如何類似現實，假貨總歸是假貨?！?

“另一方面，”觀星者苦笑一聲，“因為很多東西我也不知道，而我知道的……我又不敢說?！?

“我知道你想了解那些‘敵人’的信息，但唯有這點我無法透露。因為祂們非常可怕，哪怕是在這個虛假的世界被提到，也很可能為祂們所察覺。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更多?！?

對此，洛清也表示理解。

他大概也能夠猜到觀星者會有這樣的回答。

說到底，面前的這個又不是真正的觀星者。而且洛清不覺得那些“敵人”會對這個忘卻之地沒有一點眼線。

在佛勞洛斯事件之后，現在提到任何超凡存在、洛清都得提前掂量掂量。

“我想要問的不是這個問題，而是其他的。”

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洛清嘆息著說道：“這個東西，您能回答嗎？”

觀星者刻意避開了對洛清的注視：“不好說太多，但隨便說兩句還是可以的?！?

他用手指在面前的白紙上畫下一個圈：“那是一個‘標記’，同樣也是一個證明。它證明著你曾經親身近距離接觸過星辰，也同樣代表著……你正在逐漸成為星星的一部分?！?

“說實話，你這個狀況非常特殊。就算是我在成就一環的時候也沒有類似的經歷，我只能認為星星對你非常感興趣?；蛟S是你的特殊性，又或許是祂們有求于你。但總之，你要小心?！?

觀星者沉聲說道：“盡量不要接觸任何與星星有關的人，因為祂們可能想要帶走你。這不是一件好事——除非你想要體驗從此成為具有思想的無機物，又或者變得不再是你。而現在，你已經有往那個方向滑落的趨勢?！?

“你應該能夠感覺得到，你的身體正在逐漸發生變化。首先是眼睛，之后或許就是其他?！?

聞言，洛清先是愣了一下。

隨后他深吸一口氣。

“那就代表著我具備一定‘星辰’的力量？”他開口說道，“如果我控制力量，那豈不是就代表我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成為星星在人間的化身？”

“這是否能成為一張底牌？”

聽著他的言論。

哪怕是觀星者，在此刻都瞠目結舌。

不是，反向思考固然是值得鼓勵的。

但怎么你的“反向”都快要把腦袋擰下來放在褲腰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