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三點半，在中村凖人看來比平時來得更慢，也許是因為想要幫助他人的焦急心態(tài)，也許是因為心中的怒火尚未平息。

身為學(xué)生會的副會長，中村凖人理應(yīng)在放學(xué)后到學(xué)生會室報道，今天他卻想先去另一個地方。

FBI團活動室內(nèi)，琉璃川花伶正在安撫織部京子的情緒。

“你不要太愧疚，他這么做肯定也想好后果了，等他來了你親自跟他說吧…”

咚，咚，咚…

清晰而有辨識度的敲門聲，比前天織部京子顯得有禮貌很多。

“他來了？”

“應(yīng)該不是，敲門聲不對…”

做出判斷的琉璃川接著應(yīng)門：“請進。”

接著閃進室內(nèi)的身影，卻引起了她的警惕。

“學(xué)生會副會長中村凖人？”琉璃川雖然是問句語氣，但根本沒有確認對方身份的意圖，“來這里有何貴干？”

“你好，我叫中村凖人…”不料中村卻比她預(yù)想中有禮許多，“琉璃川同學(xué)，久仰大名，請多多關(guān)照。”

不管怎么聽，這個“久仰”都不像是客套的恭維…

他接著道明來意：“我來這里，是想跟FBI團的社員，談?wù)勎迨畭褂普娴摹！?

‘看來要算是客人…’

琉璃川花伶做出了判斷：“先坐吧，你知道五十嵐他人現(xiàn)在在哪嗎？”

“哦，他因為班級上的一些事務(wù)，正在跟和泉老師溝通。”

今天的中村凖人倒像是吃錯藥了，每次回答都一板一眼。

“哦？他還是班委？”

在琉璃川的印象中，五十嵐跟會服務(wù)于他人的職務(wù)好像天然不搭。

“對，他是副班長，今天被班長指名的。”

“指名他的人是誰？”琉璃川本來打算這樣發(fā)問，但卻轉(zhuǎn)念一想，決定將問題拋給五十嵐本人。

在一問一答期間，中村坐在了長桌旁，琉璃川和織部則坐在了另一側(cè)。

“所以，你要談些什么？”琉璃川開門見山。

中村反問道：“這位就是提出戀愛求助委托的B班同學(xué)？”

“對，是我…”

“那人就到齊了。”

中村接著道：“我接下來要講的，是我認識的一位少年的故事，請你們把我的話聽完。”

“可能是由于天生就敏感多疑，那家伙從小就善于觀察人，很容易就會發(fā)現(xiàn)人的丑惡之處，并進而放大加以思考，這也導(dǎo)致他性格很扭曲。”

“到了十五歲，經(jīng)由一次為了保護親近的人而牽連自己的事件，他徹底變了，沉默寡言，孤僻內(nèi)斂，但同時也變得更加狡猾，變得更加‘像’他自己。”

“我認為對于他來說，那次轉(zhuǎn)變或許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找回自我的契機。”

“但自打那時候開始，他為人處世的方法也變了…”

“原本遇到問題，那家伙總是在想讓所有人都滿意、都受益的辦法，像童話里的英雄一樣大步向前，照耀著周圍，引領(lǐng)著他人。”

琉璃川不時嘴臉上揚，好像對中村的故事很感興趣：“然后呢？在那次事件以后，他處理問題的辦法也變了？”

“對…”中村點了點頭，“他變得一味追求效率，總是在想用最簡單有效的辦法解決問題，雖然考慮著身邊人的利益……”

“但唯獨不考慮自己的對嗎？”琉璃川用手撐住下巴，接話道。

中村凖人聞言略顯驚訝：“看來，你已經(jīng)有所察覺了啊？”

“嗯，繼續(xù)吧…”

“自傷的辦法是我最討厭的，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經(jīng)受居高臨下的可憐和偽裝成善意的、名為“被依靠”的索取。”中村盡量學(xué)習(xí)著某人的語調(diào)，“這是他的原話，這種不顧及利益卻顧及自尊的人很少見吧…”

“嗯，我大概清楚…”琉璃川點了點頭，也配合對方說起根本不需要猜測的謎語，“因為，身邊有個很像的人。”

“然后，基于上述問題，你猜，他是怎么解決的？”

頃刻間，提出問題的中村凖人眼中染上了一點點瘋狂。

“……”

見對方回答不上來，中村卻一點也不意外。

他接著反問道：“正常人一般會想著，這種方法不僅討厭又會損害自己，所以應(yīng)該找其他辦法，哪怕傷害別人呢？對吧？！這才是正常人會有的自私自利的想法，對吧？！”

見中村越來越激動，語速也越來越快，琉璃川不得不敲了桌子制止對方。

但這顯然沒有起到作用，中村凖人嘴角上揚，卻掩藏不了在眼神中的無助與不解。

“但你猜，那家伙怎么說的？！”

“他說…”

“比起那些令人作嘔的‘善意’，還是惡意來得更舒服，至少那其中并沒有以為自己理解我的傲慢。”

中村凖人扭曲的笑容，搭配吐出的話語，交織成一種令人脊背發(fā)涼的惡寒，絕對足以讓飽含著“理解”與“善意”的虛假溫暖盡數(shù)消散。

“于是乎，他選擇了讓所有人，無一例外地厭惡他…”

“……”

琉璃川深咽了口唾沫，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寧愿選擇讓別人厭惡，也不允許人憐憫，你認識的那個人…”

“還真是，扭曲啊…”

“對吧？”中村凖人的神情中展露出不符合年齡的無可奈何。

“但是…”織部京子勉強跟上了，“了解他的人，應(yīng)該知道他是為了別人啊？”

“沒用的…”中村冷笑兩聲，“不管你有多理解他，最后他都會用最卑劣的辦法讓你討厭他，懷疑自己之前認識的他是不是裝出來的等等……”

“既然如此，你應(yīng)該很討厭他才對吧？”織部京子接著問道。

“對，我很討厭他，說世界上最討厭的幾個人也不為過。”

“那不就正好說明…”琉璃川花伶淡然一笑，“你是他最親近的幾個人之一嗎？”

“大概吧…”

琉璃川花伶繼續(xù)發(fā)問：“那你為什么還要陪著他呢？又為什么要跟我們說這些呢？”

中村凖人聞言，像是自嘲著哼笑：“因為總得有幾個理解他的人在啊，作為見證者。”

“所以，你是想要我們也盡量理解他？”琉璃川很快摸清楚了對方的意圖。

“不不，這跟要求不討厭他一樣都是奢望…”中村凖人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提醒你們，不要懷疑那家伙，他雖然自私傲慢，理性到偏執(zhí)，但本質(zhì)上絕對不壞。”

“但按照那家伙的性格，你私自跑過來解釋，他絕對會很生氣吧？”

不提到底是否理解對方，反而先反問，很難想象，這不是琉璃川花伶惡趣味的體現(xiàn)。

“嗯…”

“吃力不討好呢…”

“確實，吃力不討好…”

出乎眾人的意料，附和的是推門而入的五十嵐。

“凖人，你知道嗎？”他步入室內(nèi)，坐在折疊椅上，“你這種行為，也是種憐憫我的體現(xiàn)呢…”

中村凖人攤開雙手，笑道：“那你打算怎么辦？”

“簡單…”五十嵐好像并不怎么生氣，“加入FBI團，湊個人數(shù)就行。”

“？？？”

“好啊…”

令人驚訝的是，中村凖人迅速地答應(yīng)了下來。

“為什么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啊？”織部的吐槽根本不夠精準。

中村凖人聞言道：“就當是我委托的報酬好了。”

“委托？”

織部京子用疑問語氣念出這兩個字的時候，五十嵐也很困惑，因為中村的頭頂仍然光溜溜的。

當然，并不是泰森的那種寸草不生，只是沒有委托標識而已……

“哦，委托人并不是我…”中村接著解釋道，“我跟她說的時間就是這會兒，她應(yīng)該快要來了。”

話音未落，五十嵐未關(guān)上的門縫中，鉆進來位身材嬌小的少女，除非使用什么增高手段，不然怎么算也就一米五多一點……

此刻的少女拘謹?shù)缴踔劣悬c像是在害怕，就如同剛?cè)氤堑泥l(xiāng)村姑娘。

而她五十嵐自然認識，學(xué)生會會計內(nèi)田惠美，也是中村凖人喜歡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