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視線相交，許歡顏手忙腳亂地從崔成蹊懷里出來：“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崔成蹊彎腰，從地上撿起書卷拍了拍：“……無礙，表妹沒事吧？”

“噗哧”

兩人一齊看向崔君妙——

崔君妙手動把笑臉復原，眨眨眼：“看我干嘛？”

“……”崔成蹊有些惱，“還笑，這么簡單的詩都背不出來，還要你表姐幫著作弊。”

“哪里簡單了！”崔君妙嘟著嘴反駁，“小表姐明明也不會……”

許歡顏一驚，下意識看向崔成蹊：“我！”

對方靜靜地看著她。

“……”

許歡顏瞪了崔君妙一眼，默默走到她身邊站好：“……不會。”

崔成蹊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瞧著二人。

……

接下來的時間，許歡顏深刻地體會到了崔君妙口中的“兇殘”。

一篇采薇，崔成蹊翻來覆去讓兩人背了一下午，背出詩句還不夠，還要解釋意思，說不出來就要戒尺打手……

一天下來，許歡顏腸子都悔青了——什么近距離！下次崔成蹊再教崔君妙課業，她絕對有多遠滾多遠！

傍晚，朝歡院。

秋梨看著癱在軟榻上的許歡顏，試探問道：“小姐這是怎么了？我聽說您今天一直在竹墨軒……背詩？”

“……別提了，”許歡顏把頭悶在毯子里，“一想到明天還要去，感覺等會用膳都不香了……”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春棠抱著個油紙袋，哼著小調走進來。

許歡顏瞥她一眼，有些心煩：“你怎么這么開心啊？”

春棠嘿嘿一笑：“外院的小葉明天要回家一趟，托我幫她掃下地……喏，這是她給我的報酬！”

秋梨湊近一看，無語道：“兩個包子就把你收買了，你也太容易被賄賂了吧？”

“才沒有呢！”

“……我知道了！”

許歡顏驀地坐起來，嚇了兩個丫頭一跳。

“知道什么了小姐？”

“做糕點的師傅還在嗎？”許歡顏問秋梨。

秋梨愣了下：“……應該還在吧！”

“那就好，”許歡顏卷起袖子，一臉的斗志昂揚，“走，我們去做梨花糕！”

……

夜，竹墨軒的窗子上，映出男子垂首讀書的剪影。

崔成蹊抬頭看了眼窗外的月色，合上書卷。

想到明天那兩個丫頭還要來背詩，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外頭傳來一陣輕淺的腳步聲。

崔成蹊抬眸，就見一個腦袋從門邊探進來——

“表哥好呀！”

崔成蹊有些驚訝。

畢竟許歡顏下午離開前可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怎么才幾個時辰，又笑得這么開心？

許歡顏見崔成蹊沒有說話，便走了進來：“表哥還在看書呀？”

“嗯……”崔成蹊看了眼她手中抱著的食盒，“表妹這是？”

許歡顏把食盒放下，從里面端出一碟碟精致的糕點，擺在崔成蹊面前：“這是我特意給表哥做得梨花糕，表哥快嘗嘗！”

崔成蹊愣了下：“你做的？”

“是啊，我特意請師傅教的！”許歡顏把手伸到他面前，“拓花紋的時候還割到手了呢！”

女孩的手白皙，食指上那道紅痕便格外顯眼。

崔成蹊一怔，抬眸看許歡顏，卻在女孩眸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狡黠。

“……”他無奈搖頭，嘆道，“表妹想做什么直說便是，沒必要去學這種活，還傷了自己。”

許歡顏聞言，眼睛一亮：“真的嗎？那我明天可以不來背詩嗎！”

崔成蹊揚眉看她。

許歡顏立馬甩鍋：“你讓我直說的！”

“……”崔成蹊低笑出聲，“我記得你在齊郡的時候，罵人不是一套一套的？怎么現在背詩都背不出來？”

“……我真的背不出來，”許歡顏苦著張小臉。

崔成蹊不語。

“……”許歡顏試探地拉住他的衣袖，輕輕晃了晃，“表哥就別讓我背了，好不好嘛？”

崔成蹊垂眸看她。

女孩的面容在月色下有些朦朧，一雙眸子澄澈透亮，像林中的小鹿。

“……”他從她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隨你吧。”

“謝謝表哥，表哥最好了！”

許歡顏覺得自己現在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拍馬屁拍得簡直是得心應手。

崔成蹊拿起毛筆：“……沒事你就先回去吧，我還要寫夫子布置的文章。”

許歡顏正想答應，話到嘴邊卻想起了崔君妙的話——

“要主動創造機會！”

“……”

她眼睛一轉，瞧見了桌上的硯臺。

“……表哥，”許歡顏把糕點挪到一邊，挽起袖子，“我來幫你研墨吧！”

崔成蹊手中的筆一頓：“……不必了。”

許歡顏：“沒事，我幫你研墨，你可以省些功夫，早點寫好。”

“……”

崔成蹊看著許歡顏有模有樣的動作，無聲笑笑，便隨她去了。

……

燭油一滴滴落在燭架上，不知不覺間，已然接近亥時。

崔成蹊在這坐了有大半個時辰了，期間別說喝茶，連坐姿都沒變過。

一開始，許歡顏還饒有興致地看他寫文章，間或問個幾句，后來就漸漸支撐不住了……

她悄悄打了個哈欠，把手墊在下巴上，歪頭看他。

男子眉目低垂，睫毛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鼻梁高挺，薄唇輕抿，側臉的輪廓在光影下有些模糊，似窗外的月。

“……”

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怎么到她這里好像沒什么用呢……

許歡顏慢慢闔上雙目，心想就瞇一小會，應該不會被發現的。

……

這頭，崔成蹊寫完了一個要緊的段落，心緒放松了些，察覺到身邊人的呼吸漸漸平穩，不禁轉頭看了眼——

女孩側頭枕在自己手上，好似睡著了。

崔成蹊見她另只手還有一搭沒一搭地磨著墨，眉眼一下子松了：“……還挺敬業。”

耳邊驟然沒了女孩輕快的聲音，崔成蹊一時還有些不習慣，他將筆擱下，撐著頭準備休息一下。

視線不經意就落到了許歡顏臉上……

他兒時曾見過許歡顏的娘——也就是他姑姑，旁的都記不太清了，只記得是個溫婉大方的大美人。

他第一次在街上碰見許歡顏，便覺得她跟姑姑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的柔美清麗，麗質天成。

只是……

想到許歡顏那古靈精怪的個性，他不禁失笑。

女孩的眼睫輕顫。

崔成蹊立馬想收回視線，卻見她只是扔了墨條，把兩只手都墊在腦袋下面，還咂巴了下嘴。

“……”

他無聲嘆了口氣，起身，從架子上拿了件披風，輕輕披在許歡顏身上。

末了，他悄悄退出房間，對守在門口的云溪道：“表妹在這睡著了，你去朝歡院說一聲，讓她們遣人來接。”

云溪點頭：“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