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烏鴉嗎？】

一只烏鴉的頭從后轉了180度，毫無生氣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屏幕外。

【當然！烏鴉太酷了！】

烏鴉的尖喙張開，好像在尖叫，但畫面沒有任何聲音。

羊群從畫面左邊簇擁著被趕到右邊，鏡頭跟隨著羊群拍攝。

【當晚我回到家?！?

一條魚在泥沼里撲騰。

【它們都不認識我?！?

【它們害怕我?！?

【我現在是誰?！?

畫面背景變得漆黑，“我現在是誰”用鮮紅的顏色鋪滿了整塊屏幕。但此時背景一轉。

【讓我們一起來了解幸福小區吧?！?

文字開始上下浮動、閃爍。

【這是幸福小區！】

灰色的背景映出了一個簡筆畫的樓房。

【無盡虛空中的美麗寶石。】

畫面放大、變得具象，樓房的窗戶和掉落的外墻清晰可見。

但，畫面移動到一定高度后，電視影像變得卡頓，幀數急速降低。

最終定格在一扇破舊的玻璃窗上。

緊接著，窗戶上有一只烏鴉流淌了出來，形成了一個完整的烏鴉，站在窗邊的欄桿上。

是的，流淌。

接下來的畫面變得更加卡頓，幀數被無限拉長，動態的畫面變成了一張一張的照片。

烏鴉。

烏鴉的眼睛。

血紅色。

烏鴉看到了人。

烏鴉看到了窗戶里的人。

烏鴉看到了房間里的人。

最后畫面定格在窗戶里的景象。

窗戶里的人在看著面前的電視。

看電視的人，是周瑾瑜。

周瑾瑜眉眼一沉，匆匆向窗戶看了一眼。

窗簾嚴絲合縫地關著，窗外也沒有異響。

電視機里的畫面還在繼續播放，電視里的周瑾瑜僵硬地轉頭，朝向屏幕外的她。

周瑾瑜這才看清了電視里她的樣子。

只有一只眼睛，卻有兩張嘴巴，和現實里二者的位置發生了調轉。

那怪物就這么直勾勾盯著她，本該是長在臉下半部分的兩張嘴巴裂開獰笑著，本該長在額下的眼睛慢慢移動。

在臉上移動。

鏡頭拉近，對著那個眼睛進行了放大，直到眼睛占據整個屏幕。

最后的畫面定格在一行字上。

【找到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加入我吧?！?

電視機又猛地斷電，安安靜靜，好像不曾發生過剛才的那一切。

周瑾瑜覺察到袖子里的烏鴉又開始不安地竄動，她放在袖子里桎梏住烏鴉的那只手狠狠掐在烏鴉脖頸上。

但烏鴉此時好像感覺不到痛一般，明明掐住它的力氣足以殺死一只這樣的動物，可它就像沒有被阻礙一樣，脖子和頭都被周瑾瑜固定，身軀卻硬生生地將自己的脊椎扭斷了。

就算是這樣，它也還沒有喪失行動能力。

周瑾瑜立刻想到保安室，她快步走到門口，用力擰著把手。

被人鎖上了，擰不開。

她不再顧計，站退一些，蓄力一腳蹬在門上。

這門本就年久失修，被大力踹了好幾腳便搖搖欲墜，周瑾瑜再用水果刀猛地扎了幾下鎖眼連接處，門終于是搖搖晃晃地打開了。

外面的月光清澈如水，可見度高得嚇人。

走廊的燈光也是忽明忽暗，蚊蟲繞著燈泡飛舞旋轉。

周瑾瑜快速掃過兩邊，左邊是來時的樓梯，右邊是走廊盡頭。

盡頭一片黑暗，而且這股黑暗在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向這邊侵蝕過來，所到之處燈光熄滅，仿若被吞噬進了另一個世界。

周瑾瑜不再耽擱，果斷奔向樓道。

樓道和白日里大不相同，糾纏的蛛網、破損的墻面，潮濕的地磚，還有深不見底的樓梯。

她手心微微出汗，緊緊握著水果刀，一秒不敢停留地向下走。

“嗒嗒嗒”的腳步聲在樓道內回響。

身后的黑暗越來越近，近到周瑾瑜感覺下一秒就要把她吞噬掉。

突然，周瑾瑜行動一滯。

有冰涼的東西纏上了她的腳踝。

被纏住的地方刺骨地疼痛，她反握住水果刀向腳后方一劃。

那東西好像吃痛般縮回去了。

她加快腳步，常年不怎么運動的身體已經開始吃不消，喘氣聲越來越大，眼前的樓梯好像還是一成不變。

周瑾瑜心道一聲糟了。

她忽然想起烏鴉還在自己的袖子了，這么長一段時間一動沒有動。

她拿出來，腳下動作不停，一把扯掉眼睛上的布。

果然，恢復視力之后和烏鴉對視，烏鴉直勾勾地擰著脖子盯著她。

烏鴉的瞳孔血紅猙獰，周瑾瑜死死盯住它的眼睛，清空大腦里的雜念，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別的東西。

盡管這樣，自己還是受到了一定的影響，眼前的樓梯變得扭曲，上下截斷好似漂浮在半空，虛空中出現了一匹馬的形狀。

不......不是馬，祂有六個蹄子和三對翅膀，頭頂一個彎曲尖銳的犄角，犄角下只有一只眼睛，修長的脖頸上密密麻麻全是喙的角質，前腿之上的胸腔裂開一個大洞，里面是數以萬計的尖牙。

“你不是想我加入你？”

周瑾瑜眼中浮現紅血絲。

“你污染了我，我怎么加入你？！”

耳邊突然縈繞著晦澀難懂的語言，好像人在低吟，又好像漂浮的風，如同咒語一樣在周瑾瑜腦中炸響。

她聽不懂，聽不明白，但祂的意思準確地到達了她的腦海。

【此乃吾之恩賜。】

她腦海里一遍一遍回放這句話，周身席卷狂風，耳邊是狂風拍打耳膜的爆裂聲，四周的風席卷著黑暗向她侵襲而來。

周瑾瑜頭痛欲裂，牙關緊緊咬住，努力抵抗著對方的污染。

然而好像有上萬張嘴在她四周齊齊念著：

【加入我們吧?！?

【加入我們吧。】

【加入我們吧?！?

到最后周瑾瑜已經分不清這些聲音是四周的鬼怪發出來的......

還是自己念出來的了。

在理智崩潰的最后一刻，她笑了出來，鮮血從唇角蜿蜒而下。

握著刀的手早已冷汗涔涔，黏黏地附在皮膚上。

“招待不周......”

【你竟敢......?。?！】

她用盡全力將刀從烏鴉的頭頂一直貫穿到腹部，烏鴉還沒來得及慘叫一聲就被周瑾瑜帶著刀扔到了身后的黑暗里。

狂風乍靜，周瑾瑜眼前的迷霧四散開，露出原貌。

自己已經走到一樓的外草坪了。

手心傳來鉆心的疼痛。

剛才的那一刀太用力，以至于她自己的手也被切出了一個不淺的傷口，此時正在滴滴答答地淌著暗紅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