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呢？”

顧澈神情平靜，接著問了一句。

好歹兩人也一起走過了四年時光，分手可以，給個理由不算過分吧？

“剛才不是說了嗎，如果能出去，我就不打算回來了。”

“怎么聽都感覺點兒牽強......就像你說的，出國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僅僅是為了一件有可能發生的事，你就要甩了我？”

安夏清沉默了，她也覺得父親說得這個理由有點兒牽強，就因為要出國所以才提分手，那如果沒出國呢？

總不能再復合吧！

玩呢？

“因為你們的感情太不現實了。”

安父適時開口，語氣陡然變得生硬了幾分。

“我們含辛茹苦的供清清上大學，不是為了讓她在畢業之后嫁給一個做苦力的勞工，這樣解釋可以了嗎？”

“職業不分高低貴賤，但人心卻分，一個是掙扎在社會底層的裝卸工，另一個是即將出國進修的商務白領。”

“人脈、資源、閱歷、收入各方面都是差距，你們要怎么走在一起？”

“其實從清清大學畢業之后我就反對你們繼續交往了，只不過她的性子向來執拗，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現在。”

意料之中，也是情理之中，但這貌似只是安父自己的想法。

顧澈理解，但他相信這不是安夏清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否則他們早就分了，也不至于拖到現在。

他轉過頭，看向安夏清繼續問道：“從大二到現在......四年多了，真的就到此為止？不繼續堅持了？也許我很快就會跟上你的腳步。”

安夏清繼續沉默，兩道柳眉擰在了一起，這一幕使得安母神情微變，但她與安父并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他們看不上顧澈不假，但更希望女兒能做出一個遵從內心的決定。

顧澈也沒再說話，耐心的等待著，他想給安夏清一個機會，同時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良久，安夏清的眉頭逐漸舒緩，眼神也變得澄澈而堅定。

她看向顧澈，鄭重其事的搖了搖頭。

“顧澈，我累了，也許繼續走下去真的不現實，就到此為止吧。”

安夏清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終于放下了一個沉重的背包，這是她自己做的決定，不后悔，也不遺憾。

但唯一不爽的，就是她沒有從顧澈的臉上看到一絲一毫的失落，太平靜了，讓人感覺特別不真實。

“好，那就這樣吧。”

顧澈點了點頭，擠出一絲微笑，即便提前知道了結局，也還是能感到內心突然變得空落落的。

“對不起，顧澈，我真的考慮過要和你一起走到最后，可我還有我的人生......如果你沒被退學該有多好......”

“安夏清。”

顧澈打斷了對方，嘴角那一絲強行擠出的笑容逐漸變得自然了幾分。

“其實你不用道歉，我知道，你已經陪我走到了你力所能及的地方。”

“我總不能要求你耗盡半生，從我這里賭一份不確定的未來吧。”

“只不過，挺遺憾的，終究還是要把你歸還人海。”

顧澈說罷，對著一旁的安父安母點頭致意，轉身走出盛海閣包間。

還沒走到樓梯口，身后的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顧澈神情微微一怔，這一刻，數十種可能從他眼前虛閃而過。

“顧澈。”

安夏清快步走上前，從后面叫住了他。

“什么事？”

顧澈以為安夏清是來挽留的，他停下腳步，卻并沒有轉身。

然而接下來的對話就證明了顧澈屬實是想太多了。

“現在這個社會沒學歷真的不行，你只是被開除而已，還可以重新考大學，你——”

“有心了。”顧澈隨意應了一句，沒有回頭。

“你不要這么敷衍，我是說真的。”

安夏清的語調突然高了幾分，她下意識上前一步，隨即似乎意識到這個舉動有些不妥，又停住了腳步。

她嘆了一聲，如果顧澈當初沒有被退學，而是從大學順利畢業，那今時今日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顧澈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生活畢竟是生活，根本沒有如果。

他擺了擺手，不想再說什么，打算就此離開，然而耳邊卻又響起了安夏清的聲音。

“如果換成我是你，不為別的，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前途與未來，我也會選擇復讀一次。”

“顧澈，事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就非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嗎？難道你將來回想起來不會覺得后悔嗎？”

顧澈沒有回答，聽到“后悔”兩個字，他腦海中飛速閃過另一個想法。

“其實我倒挺想知道，以后的某一天，你會不會后悔今天做出的這個決定。”他嘴角微微勾起，以一種半開玩笑的口吻問出了這句話。

“顧澈！”

安夏清嬌斥一聲，恬靜的樣子再也繃不住了。

“你什么時候才能成熟一點？沒野心，不爭取，隨遇而安，你能不能不要總是一副得過且過的姿態？”

“你就不能為了你的前途或者人生，去逼著自己竭盡全力的拼一次？哪怕就一次，至少能讓我看到你在努力做出改變！”

原來如此！

顧澈笑了，由衷的點了點頭，想必這才是安夏清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可是，別人隨意施為的一個小手段，就徹底毀了他十年寒窗苦讀，這……

這跟努力有關嗎？

“還是不了吧......其實很多事情改變不了，也強求不來，我現在也不想再期待了，做自己就好。”

顧澈眼眸中閃過一抹暗淡，隨即又露出微笑說道：“不開玩笑，如果以后的某一天你后悔了，該怎么辦？”

“沒有那一天！”安夏清一字一頓，直視顧澈的眼眸，語氣堅定得略顯生硬，“絕對沒有！”

“一言為定。”

顧澈對上那雙明媚的眸子，輕輕吐出四個字，像是在風里站了很久，轉身離開。

這一次，安夏清不再言語。

她看著視線中那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底陡然涌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就仿佛她從未真正認識過這個曾經的戀人。

會后悔嗎？

一個想法突然從她腦海中跳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