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贊拿了條毛巾，顫著手在井邊打水簡單擦了擦身子，在冥想戰中外界的時間流逝無限趨近于零，所以只要不當著別人的面用，基本不用擔心被發現這件事。

反復確認神色恢復正常后，梁贊才回到屋里。

也正在這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自樓上傳來。片刻后一個身著睡衣的小小身影跌跌撞撞地從樓梯口探出頭來。

“嗯…早上好。”梁玉煙揉了揉微微浮腫的眼睛，凌亂的發絲垂至腰間，似是徹夜未曾安眠。

“你這醒的也太晚了吧，都快…“梁贊下意識吐槽，抬眸瞥見她臉上憔悴的神情后，然后頓了頓重新斟酌了一句，“做噩夢了？”

梁玉煙恍然抬頭，似有所思，可最終只是視線偏開然后甕聲甕氣地回了句‘沒有’然后踱步下樓。

乍一看兩兄妹的性格算是比較接近，都是安靜的那種，可若是深挖就會發現二者間的差別。

梁贊屬于懶散隨性，而梁玉煙的沉默就像是表面平靜的潭面，卻有暗流在下流動。

至于為何如此，作為旁觀者的梁贊不是什么遲鈍的亞撒西男主，自然也能感覺到點端倪。

大抵是出于父母對于長子的偏愛。

雖不至于到苛待另一方的地步，但他也能感覺到小丫頭壓抑著的妒忌。

這樣的事情放在背景中古的斗羅大陸并不稀奇，但梁贊雖不是圣母，但終歸來自二十一世紀，心里沒點波瀾是不可能的。

要說他也是真賤，又沒到虐待的程度，偏向的人還是自己，居然還能生出這么多心思來。

于理，他確實應該站在道德制高點指指點點一番，但于情他還真做不出這種端碗吃飯，放碗罵娘的膈應事來。

自己慣著點吧，如果她沒法修煉的話。

梁父的先天魂力僅有4級還是把平平無奇的劍，梁母更是個連武魂都沒覺醒的普通人，二者結合誕下的孩子是個普通人的概率同樣不小。

簡單吃過早飯，梁贊同老媽打了聲招呼，然后領著收拾過的梁玉煙出門。

天空藍得過分，就像是被清水潑洗過一遭。對于這個多雨多陰的季節，實在是難能可貴的好天氣。

兩人一路無話，只是并肩走著。

青石鋪制的小徑蜿蜒，耳邊的聲音從蟬鳴逐漸過渡轉變為兒童的啼哭，最終全都被小販們的吆喝蓋住。

一路上不乏他們這樣一大一小的搭配組合，只是這對兄妹之間格外的安靜。

梁贊的眸光瞥過，雖然在同住在一個屋檐下，甚至就寢時都在同一張雙層床。可梁玉煙看他的眼神實在是太過駭人，梁贊沒有繼承原主留下的記憶，也不清楚在他降臨前原身對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態度不好把控，所以向來都是躲著她走的。

所以這還是他頭一次注意到，這個六歲就能舉著大劍砍他的妹妹，居然生得這般嬌小。紅寶石般的眸子在陰翳中熠熠生輝，卻冷得令人心寒。

“你覺得你會覺醒什么樣武魂？”梁贊努力給這沉悶的氣氛打開一個缺口。

他斜過身子去聽，沒有回答。

呱，沒有任何意外地冷場了呢。

梁玉煙充耳不聞，只是緊抿著朱唇死死盯著前方，眼波深邃仿佛在替梁贊回答他這無謂的問題：你又在炫耀自己的天賦了，對嗎?

察覺到這一點的梁贊不禁無奈失笑，只能用指尖搓弄著頭發以緩解尷尬的氣氛。

“在這等我一下。”他忽然說道。

望著對方離去的背影，少女低下頭去陰郁的色彩在眼底一抹而過，眉宇之間被額前的劉海涂上了一層陰影。

“小偷…”

梁玉煙囁嚅著嘴唇，從喉中擠出聲音。

可是一束潔白，突然晃入她眼簾。

那是像雪一樣干凈、純粹的顏色。

“嘀咕什么呢？”梁贊彎腰拉起她的手，將棉花糖的竹竿放在她的手心，修長指節覆住為她輕輕攏上。

他抬頭看她，而她卻低垂著眼，看著手里的‘白花’緘默無言。

梁贊以為她又像以前一樣不想搭理自己，便也不再繼續先前無疾而終的話題，轉身向前走去。

“哥。”

可就在這靜默蔓延開來時，梁玉煙卻突然揚起臻首，沙啞的嗓音入耳。

梁贊動作一滯，回頭看去眼神疑惑。

少女的抿起微笑的嘴唇紅得病態，眼神空洞而渙散。

“我們結婚好不好。”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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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辦覺醒儀式的圖書館周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作為周邊地區少數，甚至可能是僅有的一處低價覺醒武魂的地方，自然不乏慕名而來的外地人。

加之處在天魂、斗靈兩大帝國的交接地帶，每年的這個時候僅有的幾個旅館都是爆滿的狀態，如若不是靠近星斗大森林，來人只怕是會只多不少。

但人流量大有時也未嘗會是件好事，來人魚龍混雜，沒事找事的人多了不少。便宜老爹這次回來也正準備同鎮子上的幾個魂宗魂王商量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不過梁贊現在亂糟糟的大腦已經不支持他思考這件事了。

滿腦子都是《俺妹》《埃羅芒阿》與《緣?空》之類的玩意。

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BYD，為了道觀想象力還挺豐富的。

他偷偷看了眼梁玉煙。

女孩的臉上早已恢復了往日冷淡的神色，現在正站在等待覺醒的隊伍當中。

好像有一條線，將安靜的陰郁女孩與身邊熙攘的孩童給分割開來。

如果不是她手里還握著沒吃完的棉花糖，他大概以為剛才是在做夢。

這丫頭到底在想什么東西。

“這不是清河家的孩子嗎？”身后忽有聲音傳來。

梁贊轉過頭發現這人他認識，具體名諱不詳只知道他姓素，是個二環大魂師，因為武魂是狼，所以一般都喊他狼叔，貌似同便宜老爹梁清河的關系還算可以，來家里吃過幾次飯。

“狼叔好。”梁贊微微躬身回道。

“我記得你不是兩年前就覺醒武魂了嗎？”狼叔狐疑地問道。

梁贊點頭。

別看每年來覺醒的人這么多，但其中大多都是非魂師家庭的孩子，所以覺醒出魂力的人數基本不會超過十分之一。

“我記得你那年先天魂力最高的就是你吧？”狼叔問。

“不是我，那年最高的好像個是從斗靈那邊過來的女孩子，武魂是只兔子。”梁贊說道。

“這樣啊…那你今天怎么過來了。”

“我帶我妹妹過來。”

“你妹妹啊，也對，她今年也六歲了。”他的聲音頓了頓，然后向著圖書館的后門指了指，“叫你妹妹直接進去就行啦，還排什么隊啊。”

“…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今年是我負責儀式，這點特權還是有的。”

想要拒絕的話剛到嘴邊就被他咽了回去。

“我去問問她。”

雖然梁贊現在很不想主動找梁玉煙，但畢竟今年覺醒武魂的人不是他，這種事還是問問本人的意愿好些。

深呼吸做好心理建設的梁贊邁步上前，來到女孩的身邊問道，“狼叔問你要不要直接進去。”

仍然沒有得到回答，但女孩已經邁開腳步在周圍人羨慕的眼神中走向圖書館的后門。

也對，有的選的話，又有誰愿意排隊呢。

就連原本想保持距離在外面等的梁贊也被狼叔給拉了進去。

只是沒人看見，一只黑色的蠱蟲鉆進了他的影中。

狼叔很快布置好六角形的石頭陣，然后招呼著梁玉煙站到中間。隨后，一聲低喝。

“獨狼，附體！”

梁贊感覺自己好像聽到了像是‘我宣布此書血統純正’的話，回頭看發現沒人后不由掏了掏耳朵，懷疑是自家耳朵出問題了，竟生出了有人在身后偷窺的錯覺。

而事實竟也恰是如此。

一處臨近圖書館的旅店內的房間里，帶著墨鏡，上身僅穿著件綠色無袖馬甲，袒胸露乳的壯實男人狐疑地看著身邊的同伴。

“毛蟲，你確定能看得見？”

“要是這次再沒個好苗子帶回去交差，不只是我，就連你也一樣要倒霉。”

被叫做毛蟲的男人是個魂師，武魂正如其名，是一只可以離體釋放的蟲子，名為影蛆，寄生在他人的影子中以影子為食。

“當然，嘿嘿…”

毛蟲的右手手指攏成圈，放在眼前。

這是他的第一魂技，通過其中的空洞他就能共享到武魂離體的視野，算是一個不錯的偵查技能。

“開始了開始了，嘿嘿嘿…”

在眾人眼中，縷縷光斑從石陣中漫開，形成一層淡金色的光罩將梁玉煙的包裹。

隨即，光斑從罩中逸出，隨即迸發出奪目的光彩。

待梁贊睜眼時，入眼是锃亮的銀灰，隨后神色一變。

不只是他，藏匿于暗處的毛蟲，還是負責覺醒的狼叔p皆是這樣的反應。

劍身與劍柄連接處的兩面分別雕有兩個骸骨，仿佛在空洞的眼窟看著周圍的一切，兩側延伸出的劍格是骨頭的形狀，扭曲交錯。

劍身的反光訴說著品質的不凡，同時也將冷戾的氣質暴露無遺。

如果梁贊前世多玩點游戲，他大概會吐槽一句‘誰家叛逆之刃’

可惜沒有。

所有人全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一個詞。

邪魂師。

“圣女！是圣女！哈哈哈——圣女仙姿永駐！仙姿永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