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尤氏反對,尤老娘就先不滿了。
她招女婿,固然有為了女兒終身大事考慮的原因,但更重要的還是為了自家防老,怎么可能把養了十幾年的小女兒,便宜了那窮鬼?
當下尤老娘便眉毛豎起,冷著臉喝道:
“好你個不要臉的小娼婦!”
“居然說出如此不要廉恥的話語來!”
“這婚姻大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你自擇的道理!”
“你小小年紀,懂得什么男歡女愛!”
“不由為娘的做主為你擇婿,莫非你還打算淫奔不成?”
尤三姐梗著脖子,反唇相譏道:
“呵呵,這等好事,就便宜了二姐吧!”
“我這個做妹妹的,可不敢搶了二姐的美好姻緣。”
“再者說,媽那叫什么擇婿,分明便是賣女兒!”
“媽若貪戀那展家富貴,不妨便再改嫁過去便是!”
“反正你也改嫁過一次了,再改嫁一次,也不值什么!”
尤老娘頓時大怒,跳起來去撕她的嘴,口中怒罵道:
“我怎么生出了你這么個賤種來!”
“聽聽你說的那叫什么話?”
“老娘明明便是為了你好,怎地到了你口里,卻生似好像老娘在坑你一樣!”
“若是老娘再年輕個幾歲,這種好事哪里有你的機會!”
尤三姐嘴上潑辣,但心腸卻是不壞,眼見母親真個生氣了,便圍著屋中的桌子一個勁的閃躲,卻不敢還手。
尤老娘不及她腿腳便利,抓了幾下,也沒抓到她,便一屁股坐在炕上哭天抹淚起來。
“都是她爹走的早,我平素里疏于管教,太嬌慣她了,愣是把個女兒家給養成了這般潑婦樣子,這將來可怎么嫁人吶!”
“早知如此,便不該教她讀書識字,免得被那戲文里面的故事給教壞了!”
尤氏和二姐便急忙過來相勸,那三姐見到母親如此,也乖乖的閉嘴不言,但卻依舊不肯認錯。
尤老娘哭了幾聲,終究還是心向女兒,轉頭向著尤氏央求道:
“展老爺那邊,大姐兒能否幫忙說項一二,便說三姐兒如今年紀還小,且在為娘膝下再養個兩年,等年紀大些,再嫁他無妨。”
尤氏也擔心尤三姐的這副脾氣,萬一進了展府,多半沒幾個月便會把闔府上下都得罪狠了,反而不美,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也罷,想來那展老爺不過是見色起意,究竟是娶一個還是兩個,想來差別不大。”
計議完畢之后,尤氏便起身坐車回府了,把消息跟賈珍一匯報,賈珍頓時大喜,讓人給展廿四傳消息。
這尤二姐和尤三姐,也都是展廿四心心念念的人物,聽說事情談成了,當然高興,樂滋滋的跑了過來。
尤氏笑著把前后經過一說,展廿四才知道,原來只是尤二姐,沒有尤三姐。
他開始還以為尤三姐心中掂記著柳湘蓮,但仔細一回想,在原書之中,尤三姐應該是在紅樓九年,在自家姥娘壽宴上才初次見到柳湘蓮,然后便一見鐘情,暗戀了柳湘蓮五年,才在紅樓十四年第二次與他再次相見。
若真算起來,這尤三姐還是真夠癡情的,或者說,是天生的戀愛腦,居然單相思入骨。
不過展廿四自覺自家英俊瀟灑不遜于人,若是先那柳湘蓮一步,與尤三姐認識,說不得便直接平替了他呢!
而且如今的尤三姐確實年齡有點小,雖然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嫁人了,但展廿四卻對黃毛丫頭沒有興趣,沒看連寶釵都沒急著下肚嘛!
是以雖然他聽到這次納妾的對象只有尤二姐,卻不曾說什么,直接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尤氏見他如此好說話,頓時心中也松了一口氣,陪笑問道:
“既然如此,那這彩禮……”
展老爺素來大方,尤其是對女人,當下二話不說,大手一揮,把巴掌張開。
“五百兩,如何?”
這年月的女子不值錢,普通人家納妾,能給個五十兩就很不錯了。
這五百兩,都足夠贖一個清倌人回家了。
若是省著點用,也足夠尤家使用十年的。
尤氏更加喜上眉梢,當下不住口地夸贊起來。
“二妹這次是有福了,跟了展老爺這么疼愛她的男人,不知道得羨慕死多少親戚……”
她話還沒說完,便見到展老爺又再次主動加碼道:
“雖然二姐是以妾室的身份過門,但該有的排場不能少。”
“我再加五百兩置裝費,有勞嫂夫人幫忙給二姐置辦一身出嫁的行頭。”
“既然給不了她正妻的身份名位,那就多在金銀方面做些補償好了!”
“為免二姐過門之后受氣,我決定在府外另行購置一座宅院,供二姐居住,一應仆役丫鬟,都不會少。”
“這宅子我打算便買在這寧榮街附近,距離寧國府也比較近,方便你們姐妹日常來往。”
一聽這日常來往四字,尤氏的笑容就有些維持不住了。
她才不要跑到展府去溝通姐妹感情嘞!
當著自家老爺的面,這姓展的都敢對她動手動腳,若是到了他的地盤上,究竟他會干出些什么事情來,她想都不敢想。
若真的發生了什么,她難不成還有臉跟自家老爺告狀么?
當下尤氏便只裝作沒有聽到,轉移話題道:
“自家妹子出嫁,我這個做姐姐的,當然也要多用些心。”
“展老爺盡管放心,那該有的衣服首飾,定然一樣都不缺的。”
展廿四便笑著從懷中掏出銀票來,當場拿了一千兩出來,遞給尤氏,口中笑道:
“嫂夫人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尤氏伸手去接,不防展廿四這廝居然又趁著賈珍視線被隔絕,將她的手捉住,摸了兩下才放開。
尤氏又羞又氣,但卻不敢發作,只好狠狠瞪了展廿四一眼,在他良善的笑容之中后退一步,強笑道:
“展老爺且陪我家老爺坐下敘話,我現在便回娘家一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我媽和妹妹。”
展廿四和賈珍有什么可說的啊,在目送尤氏離開之后,展廿四便向著賈珍拱手告辭了。
“珍大哥,小弟說話算話。明日小弟便讓人去貴莊子上,稱量那些紅薯的重量,到時候統一收購,絕不食言!”
賈珍聽了,頓時喜笑顏開,把其他的事情都給忘了,腦子里面就只剩下錢了。
“哈哈……好兄弟,我還信不過你嗎?”
“明日我便讓余祿過去找你,你有事情盡管吩咐他便是。”
說定之后,展廿四便告辭出了寧國府,快馬追到尤氏的馬車之后,口中叫著:
“嫂夫人且留步,小弟想起還有個事情,忘記與嫂夫人交代,且容我上去說話。”
不容尤氏拒絕,展廿四直接抬手往那車夫懷里丟了十兩銀子,便跳上了車轅,悶頭向車廂內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