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李綾香愿意幫許嬌嬌張羅，按許嬌嬌的才情、容貌和身份，一時之間也是難以找到合適的。

許嬌嬌自幼沒有讀過書，身材高大，面貌也不出眾，唯有一雙眼睛倒很討人喜歡，只是因家境本不富裕，來了許府后見到些好東西，就喜歡藏在房中自用，背地里卻怪仆人們偷拿去私用了。所以惡性循環，許家仆人更加不待見她了。

李綾煙心知許嬌嬌看似和方妙齡一樣開玩笑，實際上是心疼自己送出去的禮物，便燦燦一笑道：“恐怕今年這次斗巧賽是嬌嬌姐最后一次參加了，明年要想湊這熱鬧，都難了。”

許嬌嬌不明所以地問，“為什么？”

“嬌嬌姐你想呀，到了明年這時候，你定然已嫁了人了，說不定連孩子都抱在懷里了，就同我姐姐一樣，只好看著我們玩嘍。”說罷李綾煙便斜倚在方妙齡的身上，抓起披帛掩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大家都被她的話逗笑了，李綾煙向來古靈精怪，性情爽朗，有她在的地方，少不了她那明媚燦爛的笑聲。

不一會，李綾煙又補充道：“這么著吧，我先把你那份禮物退還與你，權當是妹妹的賀禮了。”

許嬌嬌畢竟是小女孩，聽她這么一說，早羞紅了臉，微低著頭露出小女兒情態道：“妹妹別取笑我了。我哪有這好福氣呀。”

“好了，不許笑了綾煙，才剛及笄，就如此沒大沒小。”李綾香適時地發了話，維持著局面。再怎么說許嬌嬌是客，又是丈夫親戚，她作為當家主母，此時也無法偏心向自家妹妹。

“我不笑就是了。”李綾煙用手捂在自己的唇上，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卻還是彎成了月牙。

與方妙齡同來的還有兩位世族小姐，分別名喚溫青和岳宋歌，她們全都是朝中武將之女，說話做事直率坦蕩，從不拘泥于世俗流言，故而和李綾煙很投緣，總會帶著她一同去打馬球、蹴鞠。其中岳宋歌還自幼習武，甚至不顧父母反對離家前往雁蕩山拜師學藝，若非礙于女子身份，無處施展才能，恐怕她早已上陣殺敵去了。

溫青徑直拉過李綾煙的手，笑道：“我們玩其他游戲去，走。”

說著她們就當著許嬌嬌的面一行四人歡歡喜喜地離開了，全然沒有要讓她一同加入的意思。許嬌嬌杵在原地，越發覺得難堪，眼眶里的淚珠已打起了轉，隨時滾落而出。

李綾香只好柔聲明里暗里安慰幾句，“她們幾個呀，哪像個女孩子家，比牡丹廳那幾位小爺們還頑皮，整日里沒個安靜端莊樣子，管都管不住，真叫人頭疼。嬌嬌，時辰尚早，你隨我去牡丹廳小坐片刻，再回房也不遲。”

許嬌嬌原本還沉浸在悲傷之中，聽李綾香說要帶她去見見來做客的世家子弟，一下子就收起了眼淚，轉悲為喜，但為了不被瞧出來仍低著嗓音欲拒還迎道：“表嫂，這不大合規矩吧，我還是回房好了……”

“若是平日，我定然不會叫你同去，但今夜是七夕，這些俗禮自然可免，不必在意。”李綾香邊說著邊已拉著她一同往前院而去，“何況你表哥今日宴請的幾位小爺都非等閑之輩，與你年齡又相當，你去了也好仔細瞧瞧，莫要錯過了良緣。”

“表嫂，我只出自小門小戶，高攀不起，要表嫂為我白白操心了。”許嬌嬌有意無意地說著自己的隱憂，步子卻跟得很緊。

“傻丫頭，別這么貶低自身，在這亂世之中，門戶高低抵不了幾個錢。”

李綾香帶許嬌嬌去牡丹廳也不全然是出自一片真心，只不過綾煙她們故意冷落許嬌嬌，她怕許嬌嬌回頭亂嚼舌根，詆毀綾煙，才出此下策，另一方面她也算是滿足了許嬌嬌一直以來攀一門好親事的想法，但這姻緣成與不成就全看她自身造化了。

而坐在屋頂上瞧熱鬧的辛意呢，早尾隨著李綾煙一行人逛夜市去了。

這四位小姐里頭，他一眼就相中了李綾煙。若論相貌，方妙齡才是最出眾的，李綾煙只能排第二，但她那明媚燦爛的笑，卻是世間少有的模樣。平生頭一次，他仿佛明白了什么是怦然心動。

與此同時，他沒有忘卻自己是九尾狐，不能對人類動情，所以那一剎那的錯覺，他很快就壓制住了，也更改了目標。

夜市上人頭攢動，寶馬香車絡繹不絕，方妙齡和李綾煙乘坐在一輛馬車里，而溫青和岳宋歌選擇騎馬而行。李綾煙自從上次被母親禁了足后，已有許久沒有上街了，所以趕忙迫不及待地掀開轎簾，四處張望。路上行人紛紛側目，瞧著她們。有一些消息靈通的，自然認出她們是誰，因為在臨安城里，像她們這樣標新立異又常玩在一塊的，可算是獨一份了。

不多時，岳宋歌輕輕一抬手，她們就在一個投壺攤位前停了下來。

那攤位已被人群圍了個水泄不通，可想而知正在進行投壺比賽的，定是幾位難分高下的高手。幾聲歡呼過后，比賽結果終于塵埃落定，輸家只好掏錢奉上銀子。

贏的那人興高采烈地將屬于自己的那部分銀兩裝進了錢袋，準備滿載而歸，好好去搓一頓，卻被兩條手臂攔住了去路。

“公子且慢，有沒有興致和我們比試比試？”

溫青和岳宋歌一左一右地擋在了那人跟前，而戴著帷帽的李綾煙當著眾人的面，向他發出了挑戰之詞。

投壺游戲是她們四人常在閨中玩耍的，熟練程度不亞于一個常勝將軍彎弓射箭的本領，所以她們常想與男子一較高下。今日總算是逮著機會了。

那贏家三十來歲的年紀，從浮梁而來，到臨安也不過三個月，也就不曉得眼前四位女子不是尋常人家女子，又見瞧得見容貌的三人各個不俗，是難能一見的美人，便欣然應允。

因李綾煙戴了帷帽視線受阻，無法投壺，就只好在一旁觀看。若非上次被禁足時，她答應過母親出門在外絕不脫下帷帽，這場比賽她一定要上場。

空地上擺放著四個大小一致的投壺，一箭射出，四壺中皆是入壺，緊接著第二箭、第三、第四箭都一樣的結果，直到第五箭起了變化。溫青的箭明明入了壺，卻又躍了出來。這讓她簡直難以置信，不明白自己怎么會犯如此低等的錯誤。

而最有把握的岳宋歌也在第十箭投出時犯了錯，那一箭竟落在了壺邊，連李綾煙都吃了一驚，要知道平時岳宋歌可是百發百中的，就算在眼睛上蒙了布，照樣可以入壺。今天她們一個一個地都是怎么了。岳宋歌同樣心有不甘地退回到李綾煙身邊。

還留在場上的，只剩下了四人中投壺技術最差的方妙齡。

這當然是辛成成動用了法術的結果。比賽到了最后一決勝負的關鍵時刻，也該輪到他登場了。

又一聲“且慢”從人群后頭傳來，中斷了方妙齡原本要投出去的最后一箭。

辛成成邁著輕松愉快的步伐，走到了賽場中央。

李綾煙好奇地打量了來人一番，見他看上去不過是個相貌英俊些的紈绔子弟，不屑地撇了撇嘴，卻聽得他神情得意地向投壺攤老板問道：“這局比賽，不知本公子能加入否？”

“這……”老板有些為難地看著他，也不敢直接拒絕，生怕得罪的是個身份尊貴的富家公子。但岳宋歌可不擔心這個問題，直截了當地說：“不行。哪有在比賽最后才加入之理。”

辛成成微微一笑，“小姐說得不錯。不過這一次，由我說了算。”

他向眾人掃視了一眼，無人再敢出言反駁，就連岳宋歌、溫青和李綾煙三人也都因中蠱而不再反對。

其實他要想讓方妙齡為自己養珠，也不過一個蠱術的作用。或許是出于貪玩，這一次他打算讓方妙齡這位千金小姐心甘情愿地為他養珠。所以在那一箭投出去時，他并沒有再用法術。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似的，等著箭落那一瞬間。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雖投中了，卻還是輸了，輸給了方妙齡投出的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