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成成并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彬彬有禮地把門開到最大，請他進屋。

秦聰白了他一眼，徑直往沙發上坐去，冷嘲熱諷地道：“呵，挺有錢的嘛，一個人住這么大的房間，晚上還要找幾個妹子來陪睡吧……”

“我習慣住大房間。”辛成成走到冰箱旁，倒了一杯水。

“你條件這么好，不差女人，怎么會看上我家倪晨的？是吃多了牛排，偶爾想換換口味？還是真餓了。”秦聰陰陽怪氣地直奔主題，眼睛下意識地四處逡巡。

辛成成依舊保持著友好的笑容，把水杯放在茶幾上，“請喝水。”

秦聰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辛成成卻慢慢湊近了他，反令他感到渾身不自在起來，身子忙往旁邊挪去，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

辛成成凝視著他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對倪晨做了什么？”

秦聰不由自主地點點頭，“我打了她。”

辛成成又問，“你認為她背叛了你？”

“是。我早就看她不爽了，老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讓我買這買那，各種挑三揀四，每個月單花在她身上就要不少錢，周末吃個飯還必須吃好的，還向我家要這么多彩禮錢，真以為自己是什么公主嗎，要不是我媽急著抱孫子……”

秦聰滔滔不絕地數落著倪晨的不是，說完后不忘喝了口水解渴。他看了看辛成成，完全不記得方才自己說了些什么，又擺出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

“你還打算和倪晨結婚嗎？”辛成成靠在沙發的扶手上，聲音清冷了許多。

“當然，不然我花的錢就全打水漂啦。”秦聰兩手一攤，聳了聳肩。

辛成成了然，垂下了眸子，不再去看他。

秦聰恢復了神智，指著近旁的辛成成，恐嚇道：“你干什么？我警告你，再見你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快滾。”

“打我，你覺得自己有勝算嗎？”

面對辛成成的問題，秦聰認定他這是在挑釁自己，就揚起了拳頭，“你要不要試試？”

辛成成抬起頭來，笑了笑，“用不著試。自找苦吃的話，就來吧。”

將近十點的醫院里，還是有不少前來看急診的人，李菁宜取完了藥，回到倪晨身邊的長椅上坐下。為了檢查得仔細一點，倪晨還拍了個片子，查看是否骨折，所以需要花點時間等報告。

倪晨眨了眨眼睛，忽然問道：“阿菁，你怎么不問我，秦聰為什么會打我？”

“不管是發生了什么事，他打人都是不對的，你別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傻乎乎地去原諒他。”李菁宜鄭重地回答。

倪晨笑道：“你就這么相信我？”

“你是我朋友，我不相信你，難道去相信一個家暴男嗎？”

說到這兒，李菁宜才想起了自己找倪晨的初衷，遂又說道：“那個叫辛意的男人，你到底認不認識啊？就是上次在我家樓下莫名暈倒的那個人。”

倪晨打起了馬虎眼，表示詫異地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你們什么時候見過？”

“現在是我在問你，別打岔。”李菁宜嚴肅地看著她。

倪晨表現出一副乖巧的模樣，模棱兩可地道：“算是認識吧，不太熟，但說起來嘛，我們兩家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了。”

她的話也不算騙人，黃鼠狼和九尾狐一族的恩怨真能追溯到唐宋時期，但李菁宜誤以為他們兩家是遠房親戚，稍稍放下了心，“那你們兩個人關系很好嗎？好到可以讓他給你買衛生巾的地步？”

倪晨明白過來，一定是在辛意買東西時被李菁宜撞了個正著，不禁心里暗罵：這貨不是狐貍嗎，怎么連個謊都不會說。此刻情急之下，她只好半真半假地道：“其實是這樣的，今天他恰好來找我爸，我爸正巧不在家，恰好又碰到我身體不舒服，難受得死去活來，所以他就好心幫我去買了衛生巾。對，就是這樣。”倪晨對于自己的解釋很滿意，又去瞧李菁宜的反應。李菁宜點了點頭，暫且不再過問，于是轉換了話題，“待會你回哪兒住？去你爸那兒，還是去我家？”

“去你家吧。”倪晨想也不想就說出了口。

“好，那明天我陪你回家，和你爸，還有你媽，說清楚，這酒席是不能辦了。”李菁宜知道無論對哪一個女孩子來說這都是無比痛苦的一件事，本以為是歡歡喜喜地做新娘，卻在結婚的前兩天，遭到了新郎的毆打，事后還要告知親朋好友們取消婚禮，但這道坎已經橫在眼前，沒有退路可走。

“嗯。”倪晨點了點頭，她想，只有自己經歷過，才知道用一個家暴的男人去報復一個女孩子是多么殘忍。何況六年多的時間，其實她早已改變了倪晨的人生。但她絕不會輕易放過秦聰。

李菁宜看了看手機屏幕上的時間，起身對倪晨說道：“我去拿報告，你在這兒等我。”

倪晨目送著李菁宜走遠，滿是心疼，她想不通，這么善良的人類為什么反而遭到不公正的對待？

從小沒有父親的疼愛，名義上照顧她的爺爺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媽媽雖愛她，卻無法陪伴她成長，好不容易熬過了貧窮無愛的童年，卻被有心人利用，差點慘遭強奸，經歷一段暗無天日的日子。她實在很佩服李菁宜的堅強和毅力，無論世界如何虧待她，她還是能抗下所有悲痛，善待身邊的人，努力地生活，給自己穿上厚厚的鎧甲，掩藏起傷口，負重前行。

李菁宜有些疲倦地打了個哈欠，捂著嘴巴往醫院門口的方向隨意一瞥，下一秒頓時清醒了過來，因為她驚訝地發現秦聰滿臉痛苦地走了進來，一只手臂像是斷了似的，被他用另一只手扶著，嘴里不住地哀嚎。

她們在來的路上給派出所報了警，也在醫院里做了個簡單的筆錄，那兩個警察又拍了幾張傷痕鑒定照片和病例診斷便先行離開了，按理說秦聰這會兒應該是被通知到派出所例行問話才對，怎么反而一身傷痕地獨自出現在醫院？

不過看著秦聰慘兮兮的樣子，她心里的怒氣總算平息了一些，暗暗叫好。她等不及要和倪晨去說自己的重大發現，于是趕緊在機器上取了報告，往回走去。

但等她回到急診室外的休息區時，并沒有看到倪晨。

難道是秦聰看見了倪晨，又起了沖突？還是醫護人員把兩人都帶走了？

這樣想著，她趕忙跑到前臺詢問護士。

護士盯著電腦屏幕，沒有理她，不知是因為太忙，還是覺得她小題大做，直到她又問了一遍，護士才微抬起眼皮，扶了扶眼鏡，丟過來幾句話，“我沒看到。好端端的人怎么會不見呢，你自己不會打電話問問啊……”

李菁宜這才想到手機的功能，剛才一急，就給忘記了。

她剛摸出手機，倪晨就迎面走了過來。

“晨晨，你去哪了？”

“我去上了個廁所，怎么了？”

李菁宜看倪晨這樣問，想必是沒有看到秦聰，就搖了搖頭，擔心會節外生枝，便暫且按住激動的心情不表，而是把片子遞了過去，“沒事，等回去再說。片子出來了，還好沒傷到骨頭。”

“嗯，放心啦，我懂得保護自己的。”倪晨把片子塞回了袋子里，接著道：“那我們打道回府。”

李菁宜點點頭，準備叫車，沒有注意到倪晨的手機剛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