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師是有極限的，活過一甲子之數，經歷無數風風雨雨的李猛虎無比清楚這個道理。

哪怕是數十年前內外兼修，雙雙大成，一柄聽雨劍斬盡楚國一流高手，號稱絕頂之下無敵手的蓋世天才——劍神沐風。

依然敗在權勢之下。

陰謀詭計、大軍圍剿、死士暗殺、重金懸賞……種種手段齊出，硬逼得一代天驕別無他法，只能入贅給膘肥體壯的肥豬郡主，被日夜凌辱，簡直生不如死。

雖然他后來忍辱負重，蟄伏十年一朝晉升絕頂高手，盡殺郡主府上下全家一百零七口。

連門口的老狗都扒了皮吃肉，土里的蚯蚓里挖出來豎著劈成兩半……依然洗刷不了這份深深烙印在心底的恥辱。

時至今日，仍是不能當著本人面提及的黑歷史，誰說誰死。

白景笑嘻嘻道：“居然這么可怕啊，聽你這么一說，我倒還真想試一試與全世界為敵的感覺了。”

“就麻煩你老人家親自動身，去挨個通知那些大勢力，說有個叫白景的人想找他們報仇。”

“你這些話是認真的？”

李猛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世界上怎么會有人如此頭鐵，敢這么挑釁整個蒼生府城大半的頂級勢力。

你小子是真不怕死嗎？

他本來還想著，既然遇到個硬茬子，那自己就出面做個和事佬，引薦他與各大勢力話事人見面和解，大家各退一步，將往昔的恩怨一筆勾銷。

完事后，這位少年強者自然而然地進入蒼生府城的上層圈子，大家其樂融融，一起發財。

誰曾想到，遇到個無視規矩玩法，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青。

你這樣是會吃苦頭的，遲早有一天一頭撞死在南墻上。

“我什么時候說過假話?！?

“好吧，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選擇！”

李猛虎已經將眼前的少年視作死人了，所以心平氣和，轉身拋下一眾弟子離去。

我怎么會不懂人情事故呢，只是在這個強者為尊的世界，‘力量’二字才是真正的規矩。

難道人類會和螞蟻講道理嗎？

白景心中嗤笑，坐到座椅上，輕輕拍了拍尚完好的一側把手，扭頭吩咐起房間里留下的弟子：

“那個誰，去把你們武館的練勁功法取來，我要看?！?

被點到名的弟子一臉為難：“武館功法概不得外傳，這是師父定下的規矩，若是被他知道……”

白景滿面詫異，輕拍他的狗頭：“不聽你師父的話，可能會死；不聽我的話，立刻就會死，很難選擇嗎？”

“是！我明白了，功法馬上就到！”

這名弟子身體一顫，想也不想就屈從于白景的威逼之下，很有精神地大聲回應道。

看，我沒說錯吧。

……

幾個時辰過去。

白景已經將手中的練勁功法《虎嘯勁》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都要倒背如流了。

同為鍛體法門，練勁之法與氣血之法大有不同，前者輕強身而重技巧，后者重強身而輕技巧。

整體戰力當然是大乾太祖開創的氣血鍛體法門更強，但兩者適配性相當之高。

若是有能人將其合二為一，恐怕能引領一個時代的新浪潮，后天鍛體武師整體戰力、修煉速度都會提高數成。

這波大豐收啊。

白景大喜，嘴里哼著家鄉的小曲兒，仰躺靠在座椅上，隱約間看到一群衣著華麗的人在李猛虎帶領下，面色不善向這邊趕來。

終于來了。

領頭的中年文士深吸一口氣，試圖做最后的挽救：“敢問閣下就是要找我們報仇的白景？”

“正是?！?

“不能和解了？”

“不能。”

“非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要么我活，要么你們死，沒有其他可能?！?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勸下去就不禮貌了，中年文士退到人群中，冷笑道：

“既然非要找死，那我們就成全你！”

他拍了拍手，身旁的隨從從懷里掏出一枚圓筒豎得筆直，點燃引線朝天釋放了一朵燦爛的煙火，砰地一聲炸出血色凝聚而成的‘殺’字。

砰砰砰！

下一刻，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遙遙響起，由遠及近，從四面八方向這里趕來。

中年文士淡淡道：“此刻，一千名鐵甲強弩的蒼山軍已經將這座武館前前后后圍得水泄不通，任憑你插上翅膀也難飛出去?！?

“而且就算你真逃出去了也沒用，武館聯盟的弟子、世家大族的供奉都在外面守著呢，光一流層次的武師都有近三十位。”

“臣服或者死亡，我再給你最后一次選擇的機會。”

“哇哦，聽起來好厲害誒?！卑拙坝昧恼?，表揚他們精彩的演講。

“……”中年文士面皮抽了抽，直接被氣笑了：“面對如此絕殺，依然表現得有恃無恐，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搞不清狀況，還是一直隱藏著什么倚仗。”

白景滿臉天真無邪，好奇問道：“倚仗？我有一份能證明你們罪惡的鐵證算嗎？”

“鐵證？你一直以來有恃無恐的倚仗，居然就是一份所謂的鐵證？”

“居然是鐵證啊，那就沒辦法了，我們都是剛正不阿，清廉正直的大人物，如果鐵證是真的，一定會秉公執法，對我們自己嚴懲不貸?！?

“哈哈哈，怪不得這么倔，原來真是個傻子啊，這讓本官忽然想起兩年前出游，不小心玩死個良家，她那天生殘疾的丈夫背著尸體前來報案，跪在堂下才發現是本官坐在上面時，那表情精彩極了！”

“還是這個更傻一點，以為拿出一份證明我們有罪的鐵證，就能讓我們自己處理自己，卻不知這年頭官官相護才是正道?！?

眾多大人物聞言，紛紛笑得前仰后合，有的還配合即興演了幾段戲，武館內頓時充滿了快活空氣。

他們滿臉輕視嘲諷，猶如在看待一個小丑，催促道：

“別磨蹭了，快把鐵證拿出來給我們看看，到底有多鐵！”

說完，還互相開盤對賭，看是誰這么不小心露了馬腳被抓住了，輸的人要在蒼山府城內最好的酒樓春風樓請一個月的客。

“好吧，我這就拿出來，你們可千萬不要被嚇到了！”

白景臉上的笑容漸漸放肆，抬起手臂，銀白色真氣透過指尖，凝成一道半米左右的劍氣。

隨手向下一劃，劍氣如利刀削豆腐般在地面上劃出一條數米長的劍痕，橫隔在房間中央。

一瞬間，房間里喧囂熱鬧的氛圍消散，變得鴉雀無聲，如同死一般寂靜。

眾多正在看戲的大人物身軀僵硬，機械似的轉動著脖子，雙眼怔怔地看著座椅上面帶微笑的少年，心中無比震撼。

“真氣透體，凝氣為劍……你已入絕頂之境？”

中年文士癱軟在地，李猛虎面如死灰，其余人也俱都失魂落魄，再沒了對抗的心氣。

白景坐直身子，當著他們的面晃了晃白嫩的手指，問道：“我這個鐵證，如何？”

“鐵證如山，證據確鑿！”

中年文士率先回過神來，雙膝跪地，俯首而拜，任由宰割：“我等的確罪無可赦，該當處死！”

在見到那道劍氣時，他就知道，自己輸了，徹徹底底得輸了，輸得一干二凈。

對方沒有說謊，這根能斬出劍氣的手指的確是真真正正的鐵證。

至少在蒼山府城方圓千里內，要證明夜是白的，雪是黑的，鹿是匹馬，狗是麒麟，他們一行大人物罪該萬死，別人也要相信。

因為他是絕頂高手，外面一千鐵甲強弩的蒼山軍，近三十的化勁武師，在他面前都只是土雞瓦犬，彈指可滅。

中年文士低著頭，心生死志。

如今之計，唯有全力配合，以求一絲保全家族血脈傳承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