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澤的思緒重新回到現實，他撐傘獨行雨中，不知不覺中已經來到了鄴水橋頭。

冰冷的雨水夾雜寒風，在這般惡劣的天氣下寬闊的鄴水橋頭空無一人。

方云澤最后回頭看了一眼紡織園街的方向，可就在他回頭的那一剎那，一輛奔馳轎車從鄴水橋的另一頭飛馳過來，穩穩地停在了方云澤身前。

歐菱打開了車門，她淋著雨朝方云澤跑過來。

方云澤的眼神有些閃躲，但他還是迎上了女孩。

“方云澤，阿姨剛才給我打電話了，她說你要和那位海靈頓小姐去美國。”歐菱的兩只手有力揪住方云澤的衣袖，一雙眸子里滿是驚慌。

原來柳淑珍自知無法阻攔方云澤便給歐菱打去了電話，她希望方云澤那位關系極好的女同學能幫忙勸說自己兒子留下來。

“是的，歐菱。”方云澤躲開了歐菱的視線，“我今晚就出發去美國。”

“方云澤……可以不要去嗎？”歐菱的雙眼泛起一層水霧，“我媽媽和你說的那些話不是我的意思，方云澤你不要誤會，我完全不是那樣想的……”

“歐菱，不用說了。”方云澤搖搖頭。

“方云澤，你不要去美國，我也不去英國讀書了……”歐菱癟著嘴淚汪汪地看著方云澤，她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我回去就和我媽媽吵架，我不會聽她的話……”

“真的，我真的再也不聽她的話了！”

“歐菱……”方云澤想說什么卻被女孩打斷。

歐菱終于哭了出來，晶瑩的淚珠不斷從她的眼角滴落，她揪著方云澤衣衫的那雙手越發用力。

“方云澤，我求你了，你不要離開好不好。”

“方云澤，在我眼里你已經很厲害了。讀書的時候你成績就很好，現在又能把南河投做得這么好。”歐菱忽然止住眼淚，她似乎想用這樣的話讓方云澤回心轉意，“你不用去美國賺大錢，我覺得你這樣已經很厲害了……”

歐菱說著說著繼續掉起了淚水：“方云澤，別走……就當是為了我……”

方云澤終于低頭看向歐菱，他伸出手輕輕扶過女孩濕漉漉的頭發。

“歐菱，對不起。”方云澤咬著牙搖頭，“你沒窮過，你不懂！”

說完方云澤把雨傘交給了歐菱，然后他轉身就要離開。

但歐菱依舊沒有松手，方云澤只好握住歐菱的小手，將其從自己的衣衫上一寸寸地撥開。

“方云澤！”歐菱被推開的左手抓住了方云澤的手，她用自己的小拇指緊緊勾住方云澤的小拇指。

這是他們之間的約定，只要拉勾的時候就不能欺騙對方。

“我知道了，方云澤。”歐菱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月亮和六便士你選的是月亮。”歐菱笑得和哭一樣，“方云澤，你去吧，你去追你的月亮吧。”

“可是……”歐菱臉上的表情變幻了幾次，最終還是淪為了洶涌的悲傷，“可是你一定要回來啊！”

“因為我會等你回來！”

好似一汪苦水澆在心頭，一陣徹骨的酸楚傳遍了方云澤全身。方云澤的手臂開始發顫，淚水混雜著雨水從他的臉龐上落下。

“歐菱，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回來！”方云澤用發誓一般的口吻說道，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和歐菱拉勾的手指，然后主動掙開。

隨后方云澤一頭扎進了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打在少年的身上卻澆不滅少年眼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大約二十幾米外的地方，一輛邁巴赫早已恭候多時。

一位窈窕的女性撐著黑傘佇立車頭，瑪琳娜安靜地觀看方云澤和歐菱的離別，最后用傘替方云澤遮住了大雨。

“你來了。”瑪琳娜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沒有驚喜也沒有意外，似乎她早就料到了這件事。

“你看起來對我會來的這件事很篤定？”方云澤一邊問一邊坐上了瑪琳娜的邁巴赫。

在車門關閉之前，他還是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歐菱。

“那是當然，我早就說過我們是一類人。獅子不會離群居所而是會尋找同類。”

方云澤沒有回答，他的視線穿過模糊的車窗凝望歐菱所在的方向。

“怎么？舍不得你的小女朋友？”瑪琳娜調笑一聲。

方云澤用手抹去額頭的雨水，此時汽車引擎發動，邁巴赫宛如一頭巨獸劈開雨幕沖進黑夜之中。

方云澤再也找不到歐菱的影子，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然后自嘲一般說道：“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么快，我終于還是化身成了烈火，吞噬一切作為壯大自身的養料。”

瑪琳娜笑而不語，她遞過來一塊干凈的毛巾。

方云澤接過毛巾卻沒有擦拭，而是問了瑪琳娜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海靈頓小姐，你相信我嗎？”

“我若是不相信你就不會參與這場豪賭，也不會在大雨中苦等你三個小時。”瑪琳娜笑盈盈地回答。

“既然如此，海靈頓小姐，從今日起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我保證會讓你成為這場經濟災難中最大的空頭！”方云澤說出這句話時散發的強烈自信宛如睥睨天下的君王。

究竟是怎么樣的人敢說這樣的話？瑪琳娜不知道，但越是這種未知越給足了瑪琳娜信心，畢竟瑪琳娜已經在方云澤身上看到了兩次成功的先例。

“從今日起，我的所有財產都將交給你全權管理。”瑪琳娜開出了一個讓方云澤意外的報酬，“在委托期結束后，你將獲得我所有資產的10%！”

“海靈頓小姐，你終將會為今日的這個決定感到無比慶幸。”

瑪琳娜說：“那不如給今天取個名字吧。”

“什么？”方云澤沒聽清。

“若是往后回憶起來，用幾月幾日或是某一天來稱呼今日不免乏味。”瑪琳娜對方云澤眨了眨眼睛，這本就是方云澤自己的提議。

方云澤轉頭望向窗外，他恰好看到了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高速路牌，這輛邁巴赫正沖刺在前往東城的高速公路上。

“雨落狂流之處。”方云澤喃喃道。

瑪琳娜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真夠中二的。”

“是啊，從一本小說上看來的。”方云澤無奈地笑了笑。

“所以那本小說的結局如何？”

“結局嗎？到我死的那一天都沒能看到啊。”方云澤把頭靠在了車窗上，神情不免有些悲哀。

——方云澤沒有回來，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