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中同她說起,往年我生辰,姑母都會親自來給我慶賀,還會送我她親手編的瓔珞。
姑母說,十枚瓔珞可以同她換一個心愿。
我的第一份瓔珞,換了一個秦淮。
如今看來,這心愿十分愚蠢。
我那日寂寞,便說起了我的姑母,如今的太后。
我很想念她。
青荷自告奮勇,要替我去太后宮中求一副瓔珞。
我抱了那么一絲絲期待。
青荷只是一個宮女,秦淮,總不會這么提防一個宮女吧。
可我低估了秦淮對我的恨。
我生辰那日,秦淮親自領(lǐng)著人把青荷帶了進來。
青荷滿是驚慌,只痛苦地看著我求救,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嘴,早被人提前用針線縫住,掙扎間,血珠大顆大顆落在地面上。
秦淮讓人將她捆在春凳上,將桑皮紙噴上水,一張一張覆在青荷的臉上。
青荷一開始還會手腳胡亂掙扎,待得桑皮紙漸漸加厚,她的掙扎的幅度也漸漸小了下來,直到徹底垂在春凳兩側(cè)。
秦淮用力捏住我的下頜,讓我看著青荷的死狀。
“姜嫻,你好好看著,她是為你而死的。”
“你要記得,凡是對你好的人,最后都會因你而死。”
“你才是罪人!”
他們都走了。
未央宮的大門重重關(guān)上,殿內(nèi)只剩下我和青荷兩人。
我的大腦幾乎不能思考,慢慢地走向春凳上的人。
我不明白,明明清晨她出去時還在和我笑著打鬧,怎的一會兒功夫,人就變得冷冰冰的了。
我用力搓著青荷的手,為她呵氣。
可她的手還是一點點冰冷下去。
我恍惚回到了阿娘死去的那一日。
阿爹身死的消息傳來,我急著去尋阿娘,阿娘笑著格外美麗,拉著我的手說,
“阿嫻莫怕,娘只是去尋你爹了。”
“娘的阿嫻是個好孩子,日后定會有人好好珍惜。”
“阿嫻乖,不要哭,娘會一直陪著你的。”
我聽著娘親的話,一句也沒有哭,可她還是在我懷里逐漸失去溫度。
阿娘如此,青荷也是如此。
清晨她說過的,若是拿回了瓔珞,要我獎賞她一疊親手做的桂花卷。
我早早就做好了桂花卷,不論她能不能取回瓔珞,都要讓她吃到飽。
我拼命把桂花卷往她的手里塞,
“青荷,你不是最愛吃我做的桂花卷嗎?
日后我不拘著你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別鬧了,快拿著,再不拿好我可生氣了。”
她的手無力地垂著,桂花卷一塊一塊從她掌上滑落。
我去拍未央宮的殿門,求他們?yōu)槲艺執(zhí)t(yī),我再也不做癡夢了,我再也不違背秦淮了,只求他能救救青荷。
我不記得我敲了多久,門外始終沒有任何回應(yīng)。
一陣昏暗襲來,我也失去了知覺。
等我從迷蒙中醒來,殿內(nèi)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模樣,沒有絲毫的異常。
我急切拉住一旁收拾的侍女,問她,
“青荷呢?”
她一臉茫然,
“娘娘,誰是青荷?”
整個宮里,沒有一個人知道青荷是誰。
無論我如何詢問,他們都堅稱,宮里從來沒有過青荷這個人。
我陷入不斷地自我懷疑,日漸消瘦。
秦淮再來未央宮時,我的衣裳就空蕩蕩地掛在身上,行走間還能看到分明的骨節(jié)。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冷著臉,
“你這是要跟我鬧絕食?
姜嫻,我說過,你死,姜氏全族陪葬。”
我恍然驚醒。
“不會的,秦淮,我不會死的。
我說過,我要活著看你承受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蘇夢嫵是跟著秦淮一起進來的,聽到我的話,嬌怯怯地靠在秦淮身上。
“姜姐姐,我與淮哥哥本就是青梅竹馬,如今走到一起是緣分天定,報應(yīng)什么的,是斷斷不會應(yīng)在淮哥哥身上的。
便是有,我也會一力抗下。
是我要和淮哥哥在一起,就算有報應(yīng),也讓我一人承擔。”
最后這句話,她是看著秦淮的眼睛說的。
深情款款。
美人如此告白,他自然沒有不心動的。
秦淮攬住人往自己懷里帶,眼睛卻是看向我,
“不會的,傻瓜,朕不許你說這樣的話,有朕在,你這輩子都會平安喜樂,富貴無憂。”
蘇夢嫵也從他懷中縫隙出看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