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韓文燕下樓的時候，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的。

她總覺得兒子最近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具體哪里不對。作為一個母親，她希望能為兒子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點點。

只是她也沒想到，小清淼還真給出了她的建議。這個聰明的丫頭，總是能給人驚喜。

……

韓文燕打著手電，拉著小清淼站在王雯和沐國鵬身后，沐國鵬還在摩挲著家門鑰匙。

韓文燕悄悄蹲下身子，湊到小清淼的耳朵邊，“閨女，你這兩天有沒有感覺你哥不太對勁？”

“欸？干媽也注意到了么？”小清淼眼睛一亮，語氣中帶著些許驚訝。

“哥今天還說他最近有點累的。”沐清淼補充道，眉頭微微皺起。

韓文燕點點頭：“看來還真是，得勸他休息兩天。書又不是必須這兩天看完的。”

“嗯……想不讓哥看書應該是挺難的”沐清淼若有所思地說。

韓文燕笑了笑：“是啊，那孩子從小就愛看書，現在更是恨不得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學習上。”

小清淼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如讓他看看別的文史類的書籍，換換腦子。”

韓文燕聽了，略顯為難：“文史類的，干媽家也不多啊，你干爹喜歡的都是啥康熙大帝，乾隆大帝一類的書。要不就是什么十大元帥的……”

“你們娘倆說什么悄悄話呢？門開了都沒注意。”王雯走進屋，卻發現身后的兩個人在低頭說著悄悄話，不禁打趣道。

“媽，我們說要給宋哥哥找點文史類的書看看。”小清淼解釋道。

“那行，你去書架上看看，上面我還放了很多入門的書，你去挑一本。”沐國鵬聽到這里，便讓閨女去找一本他以前買的書來。

“嗯，明白了。干媽你等一下，我回屋找找。”沐清淼說著，也進了屋。

韓文燕看著小清淼進屋的背影，心里充滿了感激。這個丫頭，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對她家的事情總是那么上心。

“韓姐，你進來等吧，估計她得找一會，咱倆嘮會嗑。”王雯也拉著韓文燕進了屋。

“老沐，你買的瓜子放哪了？”

“茶幾底下那個鐵盒里呢，瓜子花生都在里面，你倆吃著，我去給你們倒水。”

……

走進房間，沐清淼關上門，走到了書柜前。

‘這個笨蛋又鉆牛角尖了么？’

‘這次是因為什么？’

‘聽干媽的意思是以前并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情況，那是因為新的專業方向？’

‘不應該，這些都是整個工科的基礎，他以前學過的。’

‘那是什么？’

沐清淼掃視著面前的書柜，試圖從上面找到可能的答案。

這個房間是家里以前的書房，后來有了她之后，這房間改成了她的臥室。

只不過在爸爸把他的專業書搬走一部分后，剩下的書籍和書柜還留在了這里。

‘歷史方面？記得他雖然對歷史感興趣，但也僅停留在明朝那些事兒和易中天品三國上，他應該是不會因為歷史而煩惱的。’

‘文學方面？他曾說過，但凡當年作文要是好一點，他都會去考歷史方面的專業了。那應該也不會突然因為文學方面而苦惱。’

‘哲學……？啊？哲學么？’

沐清淼看著書柜上的《西方哲學史》有些出神。

‘這個笨蛋總不會是因為看到我，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兒吧？’

‘或者說，他過于沉浸于以前的事兒了？’

‘啊，讓我想想。’

沐清淼搬過椅子，抱著靠枕，盤腿坐在上面，看著書架出神。她的目光在一排排書籍上游走，仿佛在尋找什么隱藏的答案。

‘他似乎在極力改善家里的生活條件，以及他父母的職業方向，甚至為此選擇了一條新的職業方向。如果是我，大概會選擇已經熟悉的道路再走一次。只是我擅長什么呢？’

她搖了搖頭，把這個想法甩開。

‘先不考慮我的問題……這么說來，他的家庭確實是他的執念了。’

‘不過現在他已經把干媽干爹的職業方向影響了，他自己的職業道路也有著爺爺的引導，他不應該如此困惑啊。’

‘難道是因為我？’

這個念頭一出現，沐清淼就感到一陣心跳加速。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個笨蛋，他沒發現，躲過了那次全家煤氣中毒的我已經不一樣了么？’

只能說，沐清淼雖然結果對了，但是推理的過程全錯了……

‘算了，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就應該是答案了。’

‘這個小笨蛋還挺有良心的……嗯？是因為良心么？算了，不想了。’

沐清淼下意識跳過了腦海中浮現出的那幾個詞。那些詞太過危險，她不敢細想。

她站起身，踩在凳子上，從書架上拿下了那本她覺得可能會有用的書，調整了一下書里面書簽的位置。

‘就這個吧。希望能有幫助。’

沐清淼輕輕撫摸著書的封面，仿佛在撫摸某個遙遠的記憶。她深吸一口氣，然后轉身走出了房間。

韓文燕和王雯快要嗑完了一盤瓜子的時候，終于看到小清淼從她房間里走了出來。

“哎喲，閨女，你選本書咋這么費事？”王雯把手里的瓜子放回盤子里，笑著調侃道。

“那我不得好好給哥哥選么？”小清淼笑著回答，眼睛里閃爍著狡黠的光芒。

“干媽，可以讓哥哥這段時間看看這本書，看點專業之外的東西。”她將書遞給韓文燕。

韓文燕接過書，低頭看去，“《西方哲學史（下卷）》-羅素著，馬元德譯”。

“閨女，你現在能看懂這個？”韓文燕有些驚訝地問道。

“之前我爸爸的，我沒事翻著玩的，正好讓哥哥看看這個，換換腦筋。”小清淼解釋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

“好！”韓文燕揉了揉小清淼的頭，眼中滿是欣慰，“那我這就回去了，拿回去給那小子看看。”

“嗯嗯！干媽拜拜！”小清淼笑著目送韓文燕離開。

……

“……她同意再說……”

“誰同意什么？”推開門的韓文燕隱約聽見了一句。

宋建國和宋治武正坐在客廳里，似乎在進行什么私密的對話。看到韓文燕進來，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了交談。

“啊，沒什么。你咋坐了這么久？”宋建國有些慌亂地轉移話題。

韓文燕雖然有些疑惑，但也沒有追問：“在淼淼那看到一本挺有意思的書，拿過來讓咱兒子也看看。”

“來，兒子，接過去，回屋看看。”韓文燕將書遞給宋治武。

宋治武接過母親手中的書，看了一眼書名，似乎眼前一亮。

“好的，那我回屋看看。”他說著，起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韓文燕和宋建國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擔憂和期待。

宋建國輕微地點了點頭，似乎在安慰著妻子——沒事的，相信兒子能調整過來。

回到房間，宋治武第一時間關上房門。

只是他并沒有開燈。

借著月光，他拿著書走到窗前。

右手輕輕地撫摸過書脊，左手輕輕地翻動著書頁。書頁發出輕微的沙沙聲，仿佛在訴說著某些久遠的記憶。

忽然，一個書簽停止了他繼續翻頁的動作。

書簽停留在講述笛卡爾的頁面上。

宋治武的目光在書頁上停留了許久，仿佛在透過這些文字看到了什么別的東西。窗外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映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表情。

……

“清淼姐，你家的書是真的多啊。居然還有這么多哲史類的書。”宋治武站在書架前，眼中滿是驚嘆。

“很多都是以前我父親的。”沐清淼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淡淡的懷念。

“抱歉。”宋治武意識到自己可能觸碰到了對方的傷心事，連忙道歉。

“沒事，很多書的年紀估計比你都大了。”沐清淼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就比如這本，《西方哲學史》，這本書可有年齡了。現在常見的版本已經不是馬元德先生翻譯的了。”

宋治武接過書，輕輕翻動著書頁，忽然聽到沐清淼輕輕地問了一句“你說，這人，有靈魂么？”

沐清淼卻沒有等他回答，而是接著說道：“也許沒有吧，但我希望有。”

“是啊，真希望有啊……”宋治武喃喃自語，目光落在書頁上，卻仿佛在看著很遠的地方。

“算了，這些事情那些哲學家都沒想明白，咱們就別深究了，省得有一天真鉆進哲學的‘牛角尖’里，那就真的出不來了。”沐清淼故作灑脫地從宋治武手里拿回那本書頁邊緣已經略顯磨損的書，輕輕地放回了書架上。

……

回憶如潮水般退去，宋治武回到了現實。他輕輕合上書，將它放在床頭柜上。

月光依舊清冷，灑在書的封面上。宋治武坐在床邊，目光落在那本書上，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了那個夜晚的對話，想起了沐清淼那個憂郁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內心的困惑。那些曾經的疑問，那些未解的謎題，似乎又重新浮現在眼前。

'靈魂真的存在嗎？'

'如果存在，那么重生是否意味著靈魂的輪回？'

'如果不存在，那么我現在的存在又意味著什么？現在這個已經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軌跡的‘清淼姐’又意味著什么？'

這些問題如同一團亂麻，纏繞在宋治武的心頭。

他知道，這些問題可能永遠也不會有答案。但他就是忍不住思考，無法擺脫這些困擾。

也許，這就是沐清淼所說的“鉆了哲學的牛角尖”吧。

宋治武苦笑了一下，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

他知道，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他需要繼續努力，為家人創造更好的生活，為自己開辟一條新的人生道路。

窗外，月光依舊清冷。但在這清冷的月光中，似乎也蘊含著某種溫暖的希望。

宋治武閉上眼睛，讓思緒在哲學的海洋中自由漂流。也許，答案就在那里，在某個未知的角落，在未來的某個時間，等待著他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