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楚春生開口點破門外所埋伏的人數的時候，姜鋒的面色微變，隨后解釋道：“這只是一種習慣性的保障措施。”

“保障什么？”

楚春生笑著反問道：“保障你的安全嗎？”

姜鋒不知該如何作答。

于是楚春生更進一步問道：“而且我剛剛明確說過了，希望能把那個叫做張強的人帶到我面前，現在人還沒有來，你就要帶我去蟲洞？”

姜鋒嘆了口氣。

“因為昨晚的事情，老會長……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這話已經說得非常含蓄了。

但楚春生還是聽懂了姜鋒的意思。

他笑了：“所以接下來，你們準備怎么辦？軟禁我？還是準備把我送到什么研究院、實驗室去解剖？”

姜鋒有些為難地開口道：“老會長只希望你能在莊園里多待幾天，等事情的調查結果出來。”

而楚春生卻搖了搖頭：“我的時間是很寶貴的，尤其是現在。”

然后他毫無征兆地突然抬起頭，看向了房間角落處的一盞壁燈。

里面藏著針孔攝像頭。

從始至終，楚春生就知道，自己與姜鋒的這番交談，一直處于被監視的狀態。

而監視器后面的人是誰，毋庸置疑。

所以下一刻，楚春生慢步朝那盞壁燈走了過去，開口笑道：“人對于自己未知的事物，總是會習慣性地充滿恐懼，尤其像您這樣，作為一名豪門世家的掌控者，一旦事情超出了您的認知范圍，這種恐懼就會進一步放大。”

楚春生來到壁燈前，直視著攝像頭。

“如果您再年輕十歲，如果您還是那位兇名赫赫的暴君的話，想必還會有一些勇氣，但現在您已經老了，所以您怕了。”

楚春生的這番話當然不是單純的挑釁。

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只可惜，他看不到那位老人此刻的表情，也聽不到對方的回復。

所以楚春生繼續開口道：“剛才我對姜鋒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我們并不是敵人，未來或許還可以成為最堅實的合作伙伴，但這一切的前提，在于信任。”

“為表誠意，我給您帶來了長生譜，我告訴了您蟲洞那頭是什么，也告訴了您進入蟲洞的正確方法，還是那句話，如果您不愿意跟我合作，我可以去找別家，但如果您想要借此機會控制、軟禁我的話……”

楚春生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

“一個姜鋒恐怕不夠，即便加上阿大，再加上外面那荷槍實彈的二十幾個人也不夠，所以，您真的有想過，與我成為敵人的后果是什么嗎？”

這一次，是真的威脅了。

聽得楚春生身后的姜鋒目色一肅，下意識地往楚春生所站的方向邁了半步。

但楚春生卻根本不以為意，還在繼續道：“希望您不要因為一時的誤判，給您，或者說，給整個姜家，帶來滅頂之災。”

言罷，楚春生對著攝像頭微微頷首，轉身就往外走。

似乎他已經下定決心，即便今天無法完成系統任務，即便與姜家就此決裂，也永不妥協。

這在外人看來，絕對是一件無法理解的事情。

那是因為，他們還無法理解，一位人類戰神的價值是什么。

甚至于，他們都還沒有所謂【戰神】這個概念。

姜鋒就站在楚春生的身后，目送著他打開房門，邁步而出，目色沉寂，不知在想什么。

果然正如楚春生所感知到的那樣。

就在房門外的走廊上，站著二十四名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的戰士，分列于走廊兩邊，而為首的，是穿著那件大碼連衣裙的阿大。

阿大的手里沒有拿槍，跟姜鋒一樣，赤手空拳，但身上卻透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殺意。

楚春生看了一眼阿大，笑道：“敢動，就死。”

然后他又看了看分列左右的那些戰士，對他們道：“都讓開吧，趁我還能好好說話的時候。”

言罷，楚春生也不等他們反應，便邁步向前走去。

阿大死死地盯著楚春生，把手伸向腰間。

那里沒有槍械，卻是掛著一把菜刀。

楚春生就當是沒看見一般，繼續朝她靠近，甚至從兜里掏出了煙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一邊走，一邊點煙。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快就只剩下了不到半米。

阿大已經握住了菜刀的刀柄，但掌心中卻莫名滲出了一些熱汗。

她不明白，這個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少年，為何能給自己如此強烈的壓迫感，就好似一只螞蟻在直面一頭猛犸象！

“都讓開！”

關鍵時刻，姜鋒的聲音突然響起。

于是那二十四名戰士整齊劃一地垂下了槍口，側身而立。

但是阿大依舊沒動。

所以下一刻，楚春生動了。

阿大甚至沒有看清楚春生做了什么，她手里的菜刀便已經易主。

楚春生嘴里叼著煙，一手拿著菜刀，一手劈在了刀背上。

“鐺！”

清脆的金石之音響起，菜刀竟是被楚春生一掌劈碎，散落一地。

然后楚春生再次將目光放到了阿大身上。

后者面色一震，猛地瞪大了雙眼，呼吸驟然而沉。

至于站在她身后的那二十四名戰士，則更是一個個都嚇傻了，甚至有人仿佛處于本能般地，再次抬起了槍口，對準了楚春生。

楚春生看了他一眼，后者搭在扳機上的手指立刻不自覺地開始顫抖，仿佛隨時都可能開槍。

“我說了，都給我讓開！阿大！”

姜鋒急切的聲音再度響起，下一刻，他徑直來到了楚春生的身側，確保無人敢擦槍走火。

阿大終于往旁側挪了挪腳步，步履沉重。

楚春生則面色平靜地越過了她，仿佛一位視察工作的領導，慢步穿過了那支二十四人的小隊。

姜鋒沉默地跟在楚春生身旁。

直到兩人完全走出宅院，姜鋒才終于再一次開口說話了。

“以后我們還是朋友嗎？”

“跟你當然是。”楚春生笑著回答道。

“不會與姜家為敵？”

“暫時不會。”楚春生輕輕聳了聳肩：“還好剛才他們做了正確的選擇。”

于是姜鋒問出了最后一個問題：“如果現在我帶你去蟲洞呢？還有挽回的余地嗎？”

楚春生看著姜鋒的眼睛，笑道：“如果老會長親自帶我去的話，當然可以。”

話音落下，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年輕人就是火氣大，一點兒也經不起考驗，我都這副鬼樣子了，你還好意思讓我送你？”

楚春生轉頭，循著聲音看去，姜槐正推著輪椅朝他走來。

坐在輪椅上的，自然便是老會長，姜宗耀。

見狀，楚春生不禁樂了：“不是說您今天有急事，來不了嗎？”

老會長皺著一張臉，埋怨道：“再急的事情，哪里有林顧問的事情重要？我要是不來，以林顧問這么小的心眼兒，還指不定怎么在背后罵我呢。”

說著，姜槐已經推著老會長來到了楚春生的面前。

姜槐這小子放開了輪椅的把手，有些心虛地看了楚春生一眼，似乎有些歉意。

而老會長則對楚春生抬了抬下巴：“反正還有點兒時間，去茶園那邊聊聊？”

楚春生反問道：“不是說現在帶我去蟲洞嗎？”

老會長翻了個白眼，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毛毯，沒好氣道：“那不是你要見那個什么……”

“張強。”姜鋒恰到好處地補充道。

“對，張強，我們的人去接他過來，不得要點兒時間？”

楚春生笑了笑，不再反駁，慢步來到老會長的身后，推著輪椅就走。

作為老會長的貼身保鏢，這一次，姜鋒竟然沒有跟著。

姜槐自然也留在了原地。

這似乎就是老會長給楚春生的答案。

也是之前楚春生對著攝像頭說的那兩個字。

信任。

但楚春生卻好像并不領情，反而有些諷刺地開口道：“您終于相信了，就算姜鋒在，也攔不住我？”

老會長一噘嘴：“差不多行了，怎么搞得跟個怨婦似的，我還沒讓你賠阿大的刀呢！”

“從我顧問的工資里扣。”

“誰說你當顧問有工資了？還要不要給你交五險一金？”

“沒有我就去勞動局告你去。”

“你有病吧！誒，往哪兒推呢，往左邊走！”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茶園怎么走。”

……

一位姜家會長，一位人間戰神，兩人就跟兩個小學生一樣，打著毫無意義的嘴炮。

氣氛倒一點兒沒有劍拔弩張的意思。

終于，他們來到了茶園。

老會長似乎輕輕嘆了口氣，隨后對楚春生問了一個正經問題。

“你現在究竟有多強？”

“天下無敵。”

“任何物理意義上的？”

“任何物理意義上的。”

楚春生的回答云淡風輕，不帶一點兒謙虛。

而老會長也沒有質疑的意思，畢竟，就連姜鋒也在楚春生手里撐不過五分鐘。

“你怎么辦到的？”

“不告訴你。”

“你特么……”

老會長非常罕見地爆了一句粗口，但只說了半句，然后就擺了擺手，把自己打斷了。

“哎算了算了，你愛說不說，那我換一個問題，你確定自己還能活著從蟲洞回來嗎？”

楚春生翻了個白眼：“不然我進去做什么？送死？”

這一次，老會長沒有在意楚春生的惡劣態度，他伸出手，輕輕在輪椅的扶手上敲了敲，隨后道：“所以，等你回來之后，我應該把姜槐扶起來？”

楚春生聳了聳肩：“本來我是想要往這個方向去努力的，不過現在看來，也無所謂了。”

“就因為你已經天下無敵了？”

“是啊……”

楚春生舉目遠眺，看著那一望無際的茶山，突然感到了一絲莫名的悵然。

然后他就聽到了老會長石破天驚的一句問話。

“那么，要是我直接把姜家交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