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殿下暫代大理寺卿一職，辦案時帶上我一起也是皇上的意思，出門在外一切以方便為先，一起吃個飯罷了，母親何必在意?！?

姜令儀云淡風輕的話語讓在場人的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姜令曦衣袖遮擋下的十根手指緊緊絞在一起，神色晦暗不明。

姜令婉看熱鬧不嫌事大，特意補上一句，“祁王殿下從不與女子同席，連有婚約的曦姐姐也不例外，他今日卻肯為你破例，大姐姐可真是好本事。”

平日里都直呼姜令儀的大名，這會兒想要挑事，連大姐姐都叫出來了。

不過能讓姜家人不痛快，姜令儀也樂見其成，因此懶得跟她計較。

之前是明知故問，但從反應來看，這件事王老太太的確不知情。乍一聽姜令婉這話，老太太登時急了，手里的手杖在地上打得“哐哐”作響。

“姜令儀！你好歹也是大家閨秀，大庭廣眾之下和外男同席而坐，傳出去我們姜府的臉面往哪兒擱。何況祁王是你堂妹定了親的夫婿，你絲毫不避嫌，簡直是不知廉恥！”

姜令儀皺了皺眉，唇槍舌劍針鋒相對與她而言不過也只是消遣，但像王老太太這般動輒大呼小叫的，實在叫人心煩。

且她姜令儀又不是泥巴捏的，原本脾氣就算不少好，更不可能白白受她一頓罵。

她沉了臉，掀起上眼皮露出漆黑的瞳仁，聲音如同浸了冰。

“祖母年紀大了，怕是不知道如今外頭的風氣，就連春宴之上大長公主也準許未婚男女同席，何來不知廉恥一說。更何況同席的還有大理寺另一位司直，不過是一起吃頓便飯，倒讓你們說得如私會一般。編排皇子的罪名，咱們誰也擔待不起，祖母往后還是少說這種話吧。”

方才還好聲好氣地敷衍他們，轉眼間就翻臉大逆不道地申斥長輩。王老太太氣得手抖，指著姜令儀說不出話。

她一敲手杖朝自己的兒子怒喝道：“你看看你養的好女兒，哪有小輩這么說話的？這姜府我老太婆是待不下去了，明日便套了車回老宅吧?！?

“祖母不必用孝道壓我，我說這些話也是為了姜家好，父親在宮中當差，原本就該更謹慎些。你若是想教訓我大可以找別的名頭，把祁王殿下拉扯進來就太僭越了?！?

姜令儀幾次三番出言頂撞，自己的兒子在一邊也沒什么表示，滿屋子的人似乎都在看她的笑話。

王老太太越想越氣，一張臉漲得通紅，拍案而起高聲喝道：“好，你如今是長本事了，但有一件事你還是沒想清楚，我是你祖母，要教訓你還不用找什么由頭，你今晚就給我去祠堂跪著，好好反省這些日子自己的所作所為?！?

王老太太被兩個兒子捧了四十年，只要她開口，府里沒有人敢在明面上違抗，所以即便是這樣的蠻橫指責，她也說得理所當然。

姜承望心中別有打算，正準備說幾句替姜令儀圓場，但沒承想花廳中央的少女壓根沒想給人留面子。

她屈膝隨意地行了一個福禮。

“不是我不愿跪祠堂，只是案件尚未查清，孫女明日還要去大理寺辦差，宮里也不知何時會有傳喚，大人今日也叮囑了要好好休息不可耽誤查案的進度，恕我難以從命。”

姜令儀輕輕一笑，開口堵住了他們再問話的機會。

“事關大理寺的案件，我不能透露過多，且照現在看來，父親母親也沒什么要緊事要問，那令儀就先回去了，諸位請便?！?

說完，她干脆利落地轉身，腦后的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個不羈的弧度，好似狠狠掃在了王老太太一張松弛的面皮上。

“這孽障。”

姜承望見老母渾身發顫，趕忙和羅音華一起扶著人坐下，手掌撫著她的后背順氣。

“母親寬心，別氣壞了身子?！?

“你叫我怎么寬心！”

拿捏不了姜令儀這個反骨的丫頭，拿捏羅音華這個媳婦對王老太太而已輕輕松松。

她對著羅音華劈頭蓋臉一頓罵，怨她把人丟在后院不管不顧，“好好的丫頭，被你養成個什么樣子了，你是怎么當娘的？”

羅音華有口難言，事實上她也不被允許反駁王老太太的話。

姜承望在別的事情上和她有商有量，說得上的夫妻同心，舉案齊眉。唯獨在對待他的寡母這事兒上要求羅音華絕對順從。

當著孩子的面被婆婆數落，羅音華的臉色也不太好看，閉緊了嘴不再說話。

姜承望輕言細語地勸慰了母親幾句，哄著她回房休息之后，轉頭就沉了臉望向百無聊賴的姜令婉。

“令婉，你可知自己錯在何處？”

姜令婉一個激靈，不可置信地指著自己。

“我？”

分明是姜令儀和老太太吵嘴，跟她有什么關系。

“你一不該在長輩們說話的時候貿然插嘴喧賓奪主，二不該話里話外暗示儀姐姐對祁王殿下有所圖謀。”

姜令曦幽幽開口。

郡主固然稀罕，但說到底也只是隔房的堂姐，何故竟教訓起她來了。

姜令婉心頭惱火，擰過身子對著仍舊一派端莊的姜令曦憤然道：“我何時暗示他對祁王殿下另有所圖了，曦姐姐自己心中有氣就去找姜令儀理論，何必對著我來撒?！?

祁王又不是她的未婚夫婿，愛跟誰同桌吃飯就跟誰吃，她姜令婉可沒有為別人出頭的心思，看熱鬧罷了。姜令曦不敢同姜令儀發火，她也不是好欺負的人。

姜令曦咬唇瞪向姜令婉，第一次見她如此直白地流露出敵意，姜令婉竟有些瑟縮。

“二叔，二嬸，天色不早，令曦就先回去了。”

“等等。”

姜承望走到兩人面前，目光在她們姐妹之間來回，半晌后不容拒絕地開口：

“令婉，給郡主道歉?！?

姜令婉的眼中立刻蓄起了薄薄地水霧，抿唇瞪了一眼姜令曦，見父親和母親都不站在自己這一邊，再也忍不住滿心的委屈。

“我才是你們的女兒，為什么每次都偏心她，難道就因為她是郡主嗎？我不服?！?

她流著眼淚在羅音華五味雜陳的目光中跑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