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兄妹比日本人早半步找到了李國魁等人。
這里面當然有運氣的成分,更多的也算是李國魁急智自救吧。
雖然丟了田昭妍的電話號碼,李國魁還是在王寶和喝酒的時候想到了緊急聯絡對方的辦法。
其實最初交給郝精誠等四人的包裹就是李國魁在四行倉庫的電報房里悄悄打電話過去央求對方幫助準備的。當時田昭妍好一頓抱怨李國魁這么晚還打來電話,一開口還是不容商量的語氣。但她還是在短時間內就準備好了給李國魁私人定制的包裹并迅速送到了上海商會。
用了人家一次人情,再加上丟了電話號碼。所以到了租界后李國魁在潛意識里并沒有打算把田昭妍作為第一求助對象,反而是去試圖走青幫大佬顧竹軒的路子。
怎奈李國魁還是江湖經驗太淺,過于相信了每個同胞,所以最后差點兒就著了鐘阿四的道。好在這個鐘阿四沒什么勢力,本事也低微,再加上井上英秋是個不靠譜的紈绔,李國魁才得以在周旋間找到了再次求助田昭妍的機會。
關竅就在李國魁留給王寶和伙計的紙條里,李國魁若是去打電話的話,肯定會被鐘阿四和井上英秋偷聽,況且他手中沒有號碼,根本不知道打給誰。好在李國魁后世看多了有人用外賣留言報警求助的段子,靈機一動,真讓他想到了辦法。
夜宵非要點醉蟹可不光是為了嘴饞,他賭了一把井上做為日本人中文說的漂亮卻未必會寫,鐘阿四文化水平不高,所以留給伙計的字條他多寫了什么,這兩人也看不懂。
至于伙計那頭么,只能再賭第二把這個伙計是個只要看到錢就不多事的性格。
有點兒驚險,還好都讓他壓中了,要試試其他方案的話,成功率還不如這個高。
李國魁確實低估了自己和專業特工人士之間的差距,實際上在井上英秋離開不一會兒后,田昭明和田昭妍就帶著人手找到了他們并潛入了鐘阿四宅子。此時李國魁正在和解天佑解釋為什么鐘阿四會投靠日本人,他們倆根本什么都沒有發覺。
只是一瞬間,眼前就多了人影的感覺,要不是聞到了那股奇異好聞的白梅香,李國魁幾乎嚇得叫了出來。
隨后他連忙保持鎮靜,用招呼老朋友的語氣道:“又見面了,田昭妍小姐,你的卓越風姿還真是讓李某念念不忘啊!”
“念念不忘你個大頭鬼啊!給你們準備的衣服和匯票么?都沒有用上么?為什么不直接給我打電話?派人送醉蟹來是幾個意思?擔心我不會再出手幫你么?”田昭妍并沒有打算和李國魁寒暄客套,上來就是一頓質問。
這讓解天佑覺得這個聲音好聽的小姐姐似乎十分擔心著急排長的安危。
就在李國魁尷尬的一一解釋之后,解天佑也按自己的意思理解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這位長得好看的田小姐早就與排長相識,至于那名魁梧的壯漢,自然就是田小姐的胞兄田昭明大哥。排長雖然丟了田小姐的名片與電話號碼,卻還記得田昭明大哥的產業叫做上海隴原糖廠。
故此李國魁在留給王寶和伙計的字條上言明送同樣的一份到隴原糖廠由李先生敬贈田昭妍田小姐。
伙計本來有些好奇,但反正井上英秋會鈔大方,那他就不愿多嘴,誰管這些有錢的小開討好姑娘們愿意花多少鈔票呢?你付了錢,那我多送一份就好了。
也算田昭妍和李國魁還有些默契,在接到醉蟹的第一剎那,田昭妍就意識到了,這份特殊的贈禮其實就是求救信號。
大意就是:快來救我!我在王寶和大酒店陷住了。
這個陷住,恐怕就不是吃飯沒錢付賬那么簡單,田昭明,田昭妍兄妹自然有自己的情報渠道,他們大概確認了李國魁一行三人疑似逃出來的四行孤軍,也確認了這三人在福州路一帶扎眼的出現,于是立刻帶領精干人手趕到了王寶和大酒店。
再根據伙計的描述和送外賣留下的底單,他們迅速鎖定了鐘阿四的家。總算比日本人早到一步。
李國魁此時連連暗稱僥幸,他本來還想著他們能提前發現情況不對,如果是日本人先來他們就趕緊溜走,現在看來,以專業特工的身手,他和解天佑絕無可能帶著醉癱了的唐睿明跑路。
再接下來,就是李國魁他們將計就計,做出了逃跑的假象,再由田氏兄妹伏擊,瞬間解決了日本特高課的行動人員。
田昭明并不打算對李國魁隱瞞身份,直接挑明了,他們是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陳先生的人馬,88師的兄弟們在前線拼命,他們在后方支援本就是題中應有之義。
而田昭妍更是隸屬于黨務調查處,怪不得會去查88師內部貪污腐敗的情況,這本來就是他們的職責。
此時中統和軍統還沒有完全分野,也不知道這田氏兄妹以后是跟著戴笠還是繼續效忠陳先生。
不過隨后李國魁就了解到田氏兄妹家傳淵遠,祖上一直都是洪門中人。
李國魁聽到這里插嘴問了一句:“敢問田大哥,你們可是在青蓮堂內燒香?”
這一問可讓田昭明驚詫莫名,要知道田家祖上當年跟著洪門長房天地會遠征甘肅,乃是洪門青蓮堂的首要人物,青蓮堂也是洪門一脈留在甘肅的傳承。
田家其父輩爺爺輩兒更是多有自洪門加入同盟會跟著孫中山先生鬧革命的。
當時漢地十八省中唯有甘肅未有派往日本的留學生,所以同盟會在日本第一次大會盟時的甘肅籍會員,全部是洪門青蓮堂人也就是田家在海外的爺叔輩兒。
李國魁這小子,居然連這段秘辛都有所了解,怪不得自己的妹妹會一再要求對其進行全力幫助。
不過就算是沒有這層關系,僅僅為了抗日打鬼子,李國魁就是值得一救的青年軍官。
李國魁這一個月來和日寇那些硬碰硬的戰績,田昭明的部下聽了都是傾慕不易,聽說要來救的正是此人,大家紛紛躍躍欲試。
對方坦誠如此,李國魁當然也把自己原先的計劃稍加保留的據實相告:從軍事上看,日本人不日內就將在杭州灣登陸,如若不防,非但淞滬會戰將徹底慘敗,京(南京)滬一帶國軍,皆有被圍死的危險!
李國魁隨后指出,正因為如此,他暫時回88師歸建已經來不及,此一行是試圖與左翼軍在杭州灣的守軍匯合,協助其指揮抵抗日軍登陸的。
田昭明聽完這個情報神色凝重,斟酌再三以將他手頭掌握的情況告知李國魁:調查統計局一處和二處都從不同渠道獲得了日寇有極大可能從杭州灣側翼進行登陸的情報,然而現在國防部和第三戰區司令部依然舉棋不定。
李國魁苦笑一聲:“晚了,晚了,等上峰們反應過來,一切都晚了。所以我才決定先到杭州灣第八集團軍那里攏一攏能打的部隊,不能這么輕易的就讓小鬼子爬上岸!”
田昭明也覺得李國魁說得有理,可是他也有他的難處,作為陳先生埋在上海的一顆釘子,他們這條線的存在甚至連戴笠都不知道,如此大張旗鼓的出手救人已經算違背地下情報工作的根本了,再由他們護送李國魁前往第8集團軍中,那里里外外的目光看著,會相當相當麻煩!
田昭明的難處李國魁十分理解,他也不太想和黨務調查處的人糾纏過深,內部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他李國魁不想管,也沒能力管,他就想去一線殺殺鬼子。
故而李國魁還是提出了他原先的計劃:去請青幫大佬顧竹軒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