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有話好說。”

“求求你，我愿意為六殿下做事！”

“放過我，我把家產全部分給你！”

凄慘的求饒聲沒過多久就變成了低微的哀鳴，血流了一地，空氣中充斥著騷腥與鐵銹味。

“殿下專門放了你一條生路。”最終殺到張良面前時，其中的一個隊長說道：“‘世界又不是繞著你轉，拒絕就設計害我，是不是腦子有毛病？’這是殿下的原話讓我帶給你，現在滾吧。”

說完，這一隊伍人就如同退潮的海水，快速從這個小別院中撤出。站在房頂的鄒青青看著他們又沖進了一家，不由得皺起秀眉，“趕盡殺絕？但是過猶不及啊，殿下。”

“誰告訴你過猶不及的？”嬴州拿起一杯茶，在棋盤上頂起了當頭炮，對面的張居正立刻上馬防御。

聞言立刻解釋道：“殿下完全可以采取一些更溫和的手段，咱們這么做很快就會在朝中成為眾矢之的，對將來的發展十分不利。”

“不利？”嬴州有些好笑道，“具體會怎么不利，愿聞其詳。”

“首先這會壞了您的名聲，自古的帝王都是仁愛的，寬容的，這樣百姓才會擁護他，殿下您這樣趕盡殺絕必然會損害您的‘仁愛’之名，今后還怎么招賢納士啊？”

“叔大說得對，好，那我就和你解釋一下吧。”說到正題，嬴州目光離開棋盤，又抿了一口茶說道：“第一個問題：我們的人搜集來的資料足夠他們死一百次，但他們就是沒死，這是為什么呢？”

“第二個問題：這些勛貴的勢力盤根錯節，如果不永絕后患，今后該如何面對警覺起來的殘余勢力？”

“第三個問題：你覺得施行正義是錯誤的嗎？這個時代已經混亂夠久了，如今父皇整合天下，社會風氣應該改一改了。”

這三個問題十分尖銳，張居正知道六皇子殿下根本不是需要答案，他只是在提醒自己這些人：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叔大，有些事情一旦變成‘人之常情’就會很難辦，你應該懂，我不是說應當如秦一般苛政，但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什么‘人之常情’啊！”

“我懂您，殿下。”張居正苦笑一聲，什么時候“公正”已經變成一個貶義詞了？

大明的一幕幕，明史的一頁頁在張居正腦中飛速掠過。

沒錯，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人之常情”，好像應當是做人的準則一般，但這些惡臭的規矩本就不該存在。

秦朝，這個第一個大一統的朝代，沒有多年積淀的污穢，也許真的可以做到吧。

但從來都是打天下難，守天下更難，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皇子皇孫能夠一如既往的堅守本心。

這些話張居正沒有說，他覺得這位頗為高瞻遠矚的六殿下應該懂得，于是邊兵拱了一步，這算是步廢棋，但殿下厚臉皮的什么也沒說，反而是毫不猶豫的吃了一子。

“踩你的車！嘿嘿，叔大你這技術也不行啊。”

“是啊，殿下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臣的疏漏。”張居正頗為無語的拍了個馬屁。

酒過三巡，茶壺的水也喝干了，暈暈乎乎的張居正吐露心聲道：“臣還沒有問過殿下的志向，對這天下的看法。”

“志向啊。”

此時天空已泛魚肚白，如果此處有煙，嬴州真的很想抽一口。

“其實一開始我是沒有任何志向的，我是秦始皇的兒子，未來能夠繼承大統的皇子，只要時刻警惕想要加害父皇的人，只要父皇活著，我這一生一定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那是他剛剛穿越的時候。

當他得知自己穿越成秦始皇的兒子時，那種絕望是無法疏解的。

因為秦二世而亡是寫在史書上的，而且他也知道秦滅亡的必然性，所以他只想榮華富貴幾年，也算是賺夠了這一輩子。

但后來他的想法就變了。

誰也不知道他穿越到秦朝是為什么，又為什么給他一個“文明”系統。

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讓他過來混吃等死的。

前世他就是被命運玩弄的草根，這一世老天爺給了他身份，給了他外掛，給了他遠超這個時代的眼界和知識。

他要改變。

“后來我就改變想法了。有一位偉人寫過一首詞，我背給你聽：‘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如何？夠不夠大氣！夠不夠令人心潮澎湃？”

“那也是別人的詞，殿下得意什么？”張居正笑道，“不過這里面的豪氣，即便是沒怎么讀過書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對吧？那時我就在想人這一輩子總是要做些什么的。”

“殿下要做些什么？”

這一瞬間張居正想了很多，有經天緯地的，又大逆不道的，有淫荒作樂的。

但嬴州的回答卻讓他十分驚訝。

“我有兩個目標。”嬴州伸出兩根手指。

“第一個目標是讓我大秦的子民吃得飽穿的暖，想工作就工作，想游玩就游玩。每個人都有房住，每個人的老人及小孩都有人養，每個人都能為自己是‘炎黃子孫’而驕傲自豪。”

這是天下大同啊。

事實上有這個目標的君王不再少數，但最終都失敗了。

張居正沒有發表觀點，繼續聽著。

“至于第二個目標。華夏有句古話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但這只是一句宣言罷了。”嬴州眼中閃爍著駭人的光。

“等我兵強馬壯，我要兵分三路，徹底征服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真正做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為我的子孫后代打下一個萬年基業！”

書房瞬間安靜下來。

喉嚨一陣發干的嬴州正想倒茶卻發現水壺里根本沒水了。

于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準備去水井打些水，卻聽見張居正突然問道：“殿下，成就偉業以后您又要做什么呢？”

“當然是娶妻生子，回歸生活了，忙了一輩子總該休息一下吧？”

說完，門就被推開，小太監王進適時的送進來一盆熱水。

市政樓樓頂，鄒青青抱著腿看著日出，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