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巴圍墻，連遭暴雨，墻頭上的一塊土掉落，剛好砸在我的頭頂。

我的叫聲，驚動了圍墻內(nèi)的一只狗子，狂吠不止，它的叫聲，引起了其他狗的共鳴，一起狂叫，叫聲響徹夜空。

我被砸的有點暈眩，緩一分鐘，我忍著疼痛，繼續(xù)往大門的方向摸索。我在盤算著怎么躲過門口那個酷似狼一樣的黃毛狗的視野，當我悄悄到了大門口時，只有墻內(nèi)遠處的狗叫聲，那只黃毛卻老老實實地我，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試著往坡道那邊慢慢爬去，這樣或許不會驚動值守的人。在我快要爬到坡口的時候，忽然一個野狗向我撲來，狂叫不止，我立即站起來，從腰間拿出了我藏好的筷子，緊緊握在手里，也隨手拿起了一塊磚頭，準備驅(qū)趕。

可那惡狗連續(xù)撲向我兩次，我無奈只能上下跳脫，左右閃躲。

站崗的那個土匪，看到了我動靜，于是大喊，那娘兒們在大門口，快來！

眼看那惡狗緊追不放，忽然想起我腰間的肉餅，我立即從里面摸出，對它揚了揚，狠狠地跑向遠處，或許那餅的香味吸引到了那只狗，它在黑暗里向那個餅的方向跑去。

擺脫了惡狗，我沿著坡道，沒有結(jié)冰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往下跑。

這時，寨子的大門被打開。三個火把從大門里竄了出來。

“快，在前面！”一個聲音喊道。

其中的兩個火把沖在了前面，到了坡道時候，只見其中的一個火把忽然摔倒了，并順著坡道上結(jié)的冰滑進了旁邊的水溝。另外一只火把也被滑倒，一直滑到了坡道結(jié)束，嘴里大罵，“這誰他媽，在這坡道上潑了那么多水?！?

我心里暗罵，“是姑奶奶我！”

我觀察到坡道是出入寨子的唯一通道，所以上午施計，挑水時故意摔倒，把四桶水全部倒在了坡道上，由于氣溫低，蒸發(fā)慢，晚上會結(jié)冰，下坡時不注意就會被滑倒，掉進隔壁的水溝?，F(xiàn)在看來，我辛苦挑的四桶水，終于起作用了。

我顧不上慶幸，只能奮力向前跑。

此時，最后的那個火把已經(jīng)追了上來，那個被滑倒的火把也起身跟在了后面。

夜色漆黑，原野茫茫，我毫無目的地沿著小路奮力向前，由于來的時候是被戴著頭套，再加上這么黑，我忽然找不到東南西北。跑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我猶豫著不知道應(yīng)該往哪個方向跑。

眼看著第一個火把離我越來越近，忽然一個聲音傳來，“你別跑了，你是跑不掉的，前面是河，右邊是山，你往哪跑，我們都能抓到你?！蔽衣牭贸?，那是小狗子的聲音。

我立即調(diào)轉(zhuǎn)方向，往左跑去。

“你還跑，你再跑我就開槍了！”小狗子繼續(xù)在后面吼著。

我沒有理會，他的聲音越大，我跑得越快，“嘭”一聲，小狗子放了一槍，只是槍口沒有指向我，而是對著夜空。

后面的那個火把大叫著，“狗子，打住了嗎？”

狗子回應(yīng)道，“沒有，打偏了。放心，她跑不掉的。”

于是，我加速了步伐，又來到了一個路口，狗子的火把越來越近，他繼續(xù)喊道，“你肯定跑不掉的，左邊是水溝，右邊的是墳地，看你還往哪里跑。”

我毫不猶豫繼續(xù)向前跑去，到了這里，我忽然明確了方向，興奮至極，這不就是我挖野菜的地方嗎？我知道了怎么回家。

第一火把小狗子窮追不舍，離我越來越近。小狗子后面的那個火把，好像離我們越來越遠。

而此時，我前方的不遠處，也有十幾個火把在向我的方向迎來，隱隱地聽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我忽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向后，等著小狗子，上前。

小狗子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在離我?guī)酌椎牡胤揭餐Ａ讼聛怼?

我收起了歪嘴，面容嚴肅地對我說，“你是誰？為什么幫我？”

小狗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有點茫然，“我不認識你，我也沒有，沒有幫你。”

“那你為什么在你老大要弄死我的時候，勸他把我?guī)Щ厝?？為什么給我連續(xù)脫掉襪子，丟在路邊，好讓我家人找到我？為什么在那個畜生脫掉我衣服的時候，你擋在前面，沒對我做任何事兒，故意做給他們看？為什么暗示我兔子肉是壞的？為什么在雜草堆里看到我了，裝作沒看到？為什么把大門口那只兇狠的黃毛狗喂他吃丸子湯和肉餅，讓它叫不出聲？為啥要給你指引方向？”我一連串的問號，也在這時全部托出。

“我……我只是不想一個無辜的人被害?！彼椭^，嘟囔著。

“不，你肯定認識我？你到底是誰？”我窮追不舍。

“我真不認識你，你快點往前跑吧，我不跟著你了，你家人快來了?！彼鋈晦D(zhuǎn)身，往后。

我悄悄跑到他的身后，跳起來，一下揭掉他的頭罩。

他被我這一舉動嚇到，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立即又轉(zhuǎn)身過去，背對著我，“你這是干嗎呀？”

我借助他手中火把的光已經(jīng)辨認出了那張臉，那是跟我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坐在一張桌子上的那張臉。

“張軍，是你嗎？張軍？”

“不是我，不是我”，他極力否認。

“就是你，雖然四年級后我就不上學(xué)了，但偶爾見過，我認得你。”

他聳立的肩膀，忽然沉了下來，緩緩地解釋著我一連串的問題：

“那天晚上雖然你歪著嘴，但是你的眼睛我是熟悉的，但是我不敢確認是你。

在小黑屋的時候，他把你的棉襖和內(nèi)衣撕掉，胳膊露出來的時候，我看到了左胳膊上那個像云朵一般的胎記，以前夏天的時候，我們同桌我看過很多次，記得很清楚。所以我讓他把你讓給我，我使勁晃動木板是為了讓他們相信是真的在.不然他們那晚還會去騷擾你。

跛腳那個是個特別精明的人，你有點破綻就會被她發(fā)現(xiàn)，所以我主動說有兔肉可以吃，我知道你肯定會發(fā)現(xiàn)那肉變質(zhì)了，但是有毒的野菜我是不知道的，剛看到他們那些人有的昏迷不醒，我才猜到野菜可能有毒。

我確實是在雜草叢里看到你了，本來我是想著等他們喝酒喝醉了，偷偷把你放出去，可是沒想到你自己找到了那個狗洞，我想著也行，只要你能逃出去。

黃毛是我調(diào)教的，它是吃了半碗肉丸和半塊餅，但是這對它來說沒有作用，它平常吃過很多發(fā)臭的東西都沒事兒。因為白天的時候，它看到你跟我走在一起，我跟在后面，來回好幾趟，它會覺得你是我熟悉的人，所以再看到你的時候，它才不會叫。

至于給你指方向，我不敢直接告訴你，后面還跟著一個人呢，我怕露餡了，我回去就必死無疑了。

好了，就這么多了，你趕緊回去吧，你家人應(yīng)該是找到你了的襪子，跟著襪子的方向來的?？禳c回去吧?！?

我恍然大悟，原來他在背后還做了這么多事情?！捌鋵崳乙灿悬c認出你了，因為在你給我饅頭，提水的時候，我看到你右手虎口處的那個傷疤，我記得是你小鉛筆時候，被劃傷的，你當時包扎了一周，雖然現(xiàn)在長大了，但是位置沒變。還有你的聲音，雖然有點變化，但是我記得，畢竟坐在一張桌上整整一年。”

“最后一個問題，你，你為什么會當土匪?！蔽蚁蚯耙徊?。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如果有其他選擇，誰會做土匪呢？”

說完，他轉(zhuǎn)身從我手里拿走了頭套，戴上去，把手中的火把遞到我的手中，轉(zhuǎn)身，漸漸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以后還是別做土匪了。”我小聲地說。說完，我拿著火把向著遠處那一片光明的地方奔去。

春初的夜晚乍暖還寒，冷風吹拂著空曠的田野，無邊無際的原野在茫茫的夜色中幽暗而陰森，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的秘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恐懼與幽暗的夜里，為我照亮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