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處關鍵線索被忽略了。

中毒之人，不僅需要查看氣色，脈象，還有一個重要的參考因素。

那就是嘔吐物。

雖然聽起來有點惡心。

但這對于醫(yī)生來說卻是司空見慣的事情。

現(xiàn)在沒有現(xiàn)代儀器，只能用這種最原始的方法。

“夫人，剛剛您說到，貴千金會時不時嘔吐，請問吐出的穢物在哪？”胡澤開口詢問。

付誥命還在震怒之中，聽到胡澤的詢問，她才終于冷靜下來，算賬的事情以后再說，當務之急是先治好女兒的病。

“穢物？”

“那些東西腥臭無比，我早就讓下人給扔掉了。”付誥命如實回應。

嘔吐物惡臭難聞，沒有醫(yī)學常識的人，肯定是不會留這些東西在屋內的。

這也怪不得付誥命，畢竟她也只是個普通人，而不是醫(yī)生。

“那些穢物可有怪異之處？”抱著最后一絲希望，胡澤詢問道。

付誥命仔細地想了想，關乎女兒性命之事，可馬虎不得：“那些穢物里有紅色的東西，像是血和紅色粘液！”

嘔吐物里有血絲？

胡澤終于得到了關鍵的線索。

臉上有紅色斑點，嘔吐物中有血絲和紅色粘液，這癥狀，極大概率是汞中毒。

應該還是慢性汞中毒，否則李柯兒不會堅持這么久還沒喪命。

有了方向，一切都好說。

胡澤沿著這條線索接著詢問：“柯兒小姐可有香妝的喜好？”

【注：香妝，古人化妝。】

含汞物與皮膚長時間接觸便會起紅色皰疹，李柯兒的病狀在臉上，結合女子愛美的特征，胡澤初步懷疑可能是胭脂粉出了問題。

“柯兒她喜歡精致，每天晨起都有抹胭脂，畫黛眉的習慣。”一想起平日里女兒乖巧的樣子，付誥命就忍不住一陣酸痛。

那么可愛的女兒現(xiàn)在都被折磨成這樣子了。

胡澤繼續(xù)說道：“還請夫人派人，將柯兒小姐平日里用的胭脂粉取一些拿過來，并準備好一把銀勺子和一杯水。”

【注：古人真的會用銀勺子吃飯！】

付誥命不敢怠慢，當即便吩咐下人去準備所需物品。

事情很快便辦妥了。

下人將所需的物品全部拿了過來，一一陳列在木桌上。

胡澤來到木桌前。

他將綢緞打開，里面是李柯兒平時用的胭脂粉，然后將其倒入水杯中。

緊接著他又撕下一塊破布，包裹住銀勺子的尾部，將勺子的頂端放在蠟燭上灼燒，等滾燙之后，再插進水杯底端，用力攪拌。

付誥命一臉疑惑的盯著胡澤，搞不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

“胡太醫(yī)，你不是要給我女兒治病嗎，怎么玩起胭脂粉來了？”

女帝雖然表面上無動于衷，實際上內心也在暗暗猜測，這胡主事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胡澤專心致志，隨便應付了一句：“夫人不必多問，此事難以與你解釋。”

這是暗示我蠢笨？

付誥命銀牙微咬，雖然心中不悅，但也不敢打擾胡澤。

在攪拌持續(xù)了一會兒后，胡澤拿出勺子，靜靜等待，發(fā)現(xiàn)上面果然浮現(xiàn)出了一些銀黑色顆粒。

這是汞與銀在接觸空氣后產生的溶解反應，所生出的銀汞氣。

胡澤拿著勺子對付誥命解釋道：“夫人請看。”

“這銀勺子上的顆粒，便是水銀形成的，有人在柯兒小姐的胭脂粉里偷加了水銀。”

“不過分量極其微小，只有長時間使用這種胭脂粉，才會導致慢性中毒。”

鐵證如山，剛剛還只是胡澤的一番猜測，但現(xiàn)在事實擺在眼前，付誥命也終于確信，是真的有人在毒害她的女兒！

可惡！

用心如此險惡，事后她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將罪魁禍首處以極刑！

女帝看著胡澤，美眸里也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胡主事竟然還會煉丹方術，著實是才華橫溢。

付誥命此時也徹底信服了胡澤，她著急的問道：“胡太醫(yī)，柯兒她還有救嗎？”

水銀中毒十分可怕，尤其是還耽誤了這么久，付誥命此時的心在發(fā)顫，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她十分害怕從胡澤口中聽到【無力回天】一詞。

但水銀中毒，還拖了這么久，真的還能治好嗎？

付誥命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

胡澤將勺子扔在桌子上，清爽一笑：“夫人放心吧，只要找到了毒因，此毒便有希望解掉。”

曙光驅散黑暗，豁然開朗！

剛剛還悲觀無比的付誥命聽到這個信息，大喜所望，激動地差點沒站穩(wěn)。

“胡太醫(yī)！真乃仙人轉世！”

“還請救救可憐的柯兒。”

誰能想到，有著無盡權貴的付誥命，竟然也會開口求人。

這讓那些平日里好言說盡，卑貼笑臉，廣送好禮卻難得一歡的官員們知道，恐怕要嫉妒的臉色發(fā)紫。

雖然此事值得高興，但胡澤還是提醒道：“夫人先不要激動，我話還沒說完。”

“此病雖然可治，但是治療方法卻有些冒犯，還請夫人不要介意。”

胡澤的話前后大反轉，付誥命的心臟經歷了一大段過山車，差點沒嚇暈。

“胡太醫(yī)盡管講便是。”

“此病拖延已久，許得先通過打針急救，然后再服用母牛乳奶，方才能解。”

母牛乳奶，此事很好解決。

只是這打針是何意？

付誥命不得其解，有些疑惑的問道：“胡主事，這打針是何意，莫非是需要打造特殊材料的尖針嗎？”

胡澤搖搖頭解釋道：“非也，打針與針灸相差不多，只不過需要扎的部位有些隱私。”

“是何部位？”

“額……是臀部。”

付誥命僵直住了。

原來所說的冒犯是這個意思！

她女兒可是冰清玉潔之身，未出閣的姑娘，這打了針，豈不是要被男人全部看光了？

這可是關乎貞潔之事！

女帝愣住了，媚氣十足的臉蛋兒充滿呆滯，還有這種方法的嗎？

“胡太醫(yī)，可還有其他方法嗎？”

“沒有。”

付誥命捂著額頭，感到陣陣暈眩。

貞潔與性命，本是不成比例的兩樣東西，但是真當要做出選擇時，還是讓人十分煎熬。

事到如今，還是柯兒的命最重要。

而且陛下和胡主事都是通情達理之人，應該不會外傳此事。

只要把知情的下人殺了，這件事情就不會泄露出去，可以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

付誥命深吸一口氣，然后做出最后決斷。

“既然如此，那就請胡太醫(yī)下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