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

“哐當。”

一陣奇怪的搖晃聲響起，王東躺在走廊上，翻了個身，木板的微微涼意直達靈魂深處，舒適，安逸。

‘哐當’聲繼續響著，不知響了多久，似乎沒個完。

木板的涼意穿過屁股，直達膀胱，王東一個激靈，睜開眼睛。

明晃晃的大月亮還掛在那里，眼下不知道是深夜幾點，宿舍里頭呼聲四起。

打著哈欠，上了躺廁所，奇怪的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不響了。

王東準備再睡，剛剛躺下，睡衣漸起，正待進入夢鄉與周公大戰三百回合，暫時停下的‘哐當’聲又再次響起，這次聲響比上次還更大。

“誰啊，這大半夜的。”

第二次被吵醒，睡意像被驚擾的魚兒，一下子跑了個精光。

王東怒氣沖沖追尋聲音的方向，越找越奇怪，聲音不是來自房子里，也不是隔壁那幫人弄出來的動靜，而是在房子后面的那塊空地。

晚風一吹，脖子后頭一陣冰涼，汗毛根根豎起。

這時候怒氣也消失了，只剩下透到心底里的涼意。

聽說這邊有很多神之又神的都市傳說，什么八尺大人，神隱，如月站臺……

這里又是人煙罕至的FD重災區，該不會有什么臟東西吧。

王東提心吊膽地找著，循著聲音，來到房子后面的停車場。

聲音的源頭找到了，是一輛紅色的小汽車，在那邊哐當哐當地凸自搖著。

王東第一眼看到，背后汗毛豎起，以為鬧鬼。

第二眼感覺不對勁，怎么這車搖得這么有節奏？

一搖一晃，哐當哐當。

隱約有男人哼哼唧唧的聲音從里面傳出。

“夠持久的啊。”

反正睡意也沒了，王東干脆坐在這里看，猜想里頭到底是哪位好漢，大晚上不睡拼命鬧騰。

興許還是認識的人。

這地方鳥不拉屎，到處都是廢棄的住宅，沒幾戶人居住，有也是那些搬不走又無兒無女的白發一族。

能這么有熱情的，除了他們這伙人，再想不出其他。

“應該是江文。”王東猜測著，覺著應該是他。

這家伙今天不知道去哪兒混了，今天晚上也沒回宿舍，聽說跟凌子打得火熱，沒想到昨天打啵，今天就能玩車震。

還以為凌子這種冷酷的美人，多少會矜持一點，看來RB這邊還是比較開放啊。

又搖了好一陣，車子總算是不搖了。

接著里頭傳來希希索索的穿衣聲。

車門緩慢拉開，一道靚影從里頭走下車，把內褲提上后，原地蹦跶了兩下，從包里摸出香煙點著。

“咔嚓！”

火機的按鍵聲在深夜中顯得格外清脆，一股青煙淼淼而上，在空中飄散不見。

王東瞪大了眼睛，停車場有路燈，但比較昏暗，車子又停在角落，看不太清是誰。

似乎不是凌子。

因為在印象中，凌子的身材要更苗條一些，頭發也要更短一些，特別是胸部這塊沒這么有料。

但是靠在車上的這位女郎身材凹凸有致，挺熟悉，但看不到臉，一時沒法認出來。

很快，男的也從車里鉆出來，身形狼狽，一邊提褲子一邊四處張望，然后對女的說著些什么。

“陳哥？”

出來的不是江文，而是陳哥，那扶眼鏡的動作和與人說話時微微躬身的姿態，絕對錯不了。

陳哥摟著女人的肩膀，動作十分親密，女人剛開始似乎在生悶氣，總是甩開對方的手臂，但很快倆人又摟在一起，親親摸摸，向著宿舍的反方向走去。

好戲結束了，王東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回宿舍補覺。

陳哥他們下一站打算去哪里，王東雖然是有些好奇，但沒到為此跟蹤別人的地步。

在一條寬廣的馬路上跟蹤別人，雖然是夜晚，但踩在水泥地上的腳步聲很響亮，容易被發現。

他不在乎誰跟誰打炮，那是他們的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

天亮了，新的一天開始。

眾人像往常一樣排隊刷牙，洗臉。

現在已經不需要什么鬧鐘，每個人到點起床，都十分自覺。

刷牙的時候，一股旋律奇特的樂曲從院落響起，王東見怪不怪。

每當清晨，陳哥總會拿著他那臺收音機播放這種樂曲。

一開始王東也沒在意，時間久了偶爾問了其他人一句，才知道那是這邊的國歌。

陳哥見眾人收拾整齊，開始在院落里做例行的動員演講。

一如既往滿臉微笑，神情激昂。

但仍無法掩飾臉上的疲憊神色和淡淡地黑眼圈。

王東下意識看了眼女生隊伍那邊，有些奇怪，看了兩圈才發現當中少了一人，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恍然大悟。

可是少了誰呢？

王東一時想不起來。

因為是半路接管的這具身體，說起來是同班三年的老同學，但實際對于王東來說，認識他們不過才是這兩個月的功夫。

“阿誠，你有沒有發現女生那邊少了個人？”

王東拍了下旁邊一人的肩膀，這人大名叫張志誠，大家都叫他阿誠，是某個小團體中的一員，平常老實巴交，跟誰都笑瞇瞇的，很好說話。

阿城微微一驚，似乎沒想到王東會向他搭話，然后看向女生那邊，點了點頭，“是少了個人，劉莉好像不在。”

劉莉。

王東回憶了一下這個女孩，給他的印象是皮膚很白，喜歡使喚人，在工作的時候，經常看到她使喚梅君君。

記得搬宿舍的那天，她走前面，梅君君走后面，身上掛著大包小包，一手拖著一個行李箱，儼然是被當成仆人使喚。

“她家境應該不錯，昨天晚上跟陳哥一起的難道是她？”

“看那樣子，也不像是被強迫的。”

王東摸摸下巴，隨即笑著搖搖頭。

自己怎么變得這么八卦了。

農業卡車到達工作地點，這地方是一片居住區。

獨門獨戶的房子林立其中，地面雜草叢生，十分冷清，大街上看不到一個人影。

這種情況也屬正常，沒人會樂意居住在輻射區里。

今天上午的工作是清除地面的雜草，在工作地點周圍偶爾可以看到樹立的提示牌，【放射線源から遠ざかってください】【仕事は過度にしないでください】。

日文夾雜著中文，王東勉強能看個大概。

經過這么些天的學習，身體素質進步平緩，日語水平倒是突飛猛進。

現在已經能夠清楚認得平假名片假名，也能準確讀出。

只是認字讀字，還需要一個字一個字看，不能做到一目一行，對此王東已經十分滿足。

要知道，在兩個月前，那些歪歪扭扭的日文字他可還一個都不認識。

聽那些正式社員說話也猶如聽天書般。

現在好歹能邊聽邊猜，大概能明白對方是什么意思。

工作期間，王東看到佐藤拿著臺簡陋的探測儀，在他們剛才工作過的土地上測試核輻射量，然后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王東知道，這片地方在不久之后會有人重新住進來，當局會告訴他們，除污工序已經完成，可以安心回家。

但實際情況是，佐藤手里那臺探測儀根本不準，有時候度數突然歸零，佐藤便隨意在本子上抄寫「5微西弗（μSv）」、「10微西弗（μSv）」。

或者干脆拿著其他人的數據照抄。

以前聽說RB人工作嚴謹，認真負責，真實接觸之后，王東發現事實可能并不像他聽到的那樣。

當一個人要掩飾自己的丑惡時，必然會把最光鮮亮麗的一面拿出來。

“我也差不多該走了。”

工作告一段落，王東看著屬性面板一角，那里的中毒屬性正在緩慢累積，已經到達不容忽視的地步。

最近，也總感覺到胸部不舒服，呼吸不是十分通常。

再待下去恐怕要出問題。

“今天怎么沒看到劉莉。”

“劉莉沒來嗎？”

“難道逃跑了？”

上午的除污工作，各種關于劉莉的討論不絕于耳，幾乎所有人都在討論劉莉的去向。

很快，劉莉昨天晚上并沒有回宿舍的事情也被披露出來。

如果這個團體中有熱搜榜排名，關于劉莉的話題絕對能夠穩占第一。

一個人晚上一夜未歸，第二天也沒有出現，并且那些正式社員對此并沒有任何舉動。

這足以說明問題的不尋常。

夜晚。

直到工作結束，回到宿舍，劉莉仍舊沒有出現，她已經消失了整整一天。

有人去詢問過正式社員，得到的回復是輕描淡寫的‘不知道’。

這更加讓人起疑。

因為他們說‘不知道’的時候，臉上總帶著奇怪的微笑，像是某人問了一個十分幼稚的問題。

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劉莉終于出現了。

她并非如眾人所猜測的那般逃跑了，或是遇到不測了。

劉莉是跟陳哥一起坐車來的。

看起來……容光煥發。

王東看到劉莉時，即使心里早已經有了準備，但還是微微吃了一驚。

他知道這個地方可能會改變人，但沒想到會把人改得會面目全非。

劉莉身上一點學生的影子都沒有了，她臉上畫著濃妝，皮膚白得像是抹了一層膩子。

頭發燙成了波浪卷，看起來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她絲毫沒有在意老同學們詫異的目光，摟著陳哥的胳膊，像是正在度蜜月的情侶。

“他們是什么時候好上的？”

話題的中心變成了這個。

有人猜測是在一周之前，他目擊看到劉莉跟陳哥一起在說悄悄話。

有人猜測是在更早之前，劉莉有很多次因為鬧肚子玩消失，現在想來應該不是去上廁所，而是去充當陳哥的插座。

以前那些正常的行為舉動，都變成有貓膩的舉動。

幾乎每個人的眼神中都藏著輕蔑，同仇敵愾，劉莉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多出了幾個外號。

‘婊子’‘慰問婦’。

劉莉臉蛋長得一般，但勝在身材好，皮膚很白，在男生當中相當有人氣，男生們謾罵，是因為得不到。

女生們則是因為劉莉享有的特權而嫉妒。

王東倒是不覺得這有什么，雌性追求強大雄性以尋求庇護，這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在獅群中，雄獅首領享有所有雌獅的交配權，強壯的雄性動物通常能夠獲得更多的繁殖機會。

工作結束之后，在回宿舍的車上，王東已經開始覺得疲憊。

倒不是肉體的疲憊，而是身心的疲憊，因為他已經聽了一整天關于劉莉的壞話，聽得耳朵起了老繭，早就不想聽了。

興許是老天爺開眼，王東在回到宿舍之后，終于沒再聽到關于劉莉的事情。

因為話題的主角變成了江文。

他被佐藤像死狗一樣拖著回來，扔在了院子里，鼻青臉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