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大姨媽來了就給我去休息啊，這么敬業干什么。”

掀開被子，果不其然里頭藏著驚喜。

被子和床單中間，夾著一片帶血的姨媽巾，那些亂七八糟的血液混合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液體已經滲透進床單里，搞不好床墊都遭了殃。

這種不講素質的客人真令人惡心。

強忍著更換了床單被套，用消毒水噴灑在房間里的每個角落，有條不紊地做完這一切之后，從房間里退了出來。

正好遇到了同樣剛剛清理完房間的老熊。

這些日子，老熊似乎變得更加消瘦了，背也更加直不起來，總是微微彎著腰走路，似乎這個愛情旅館，正在一點一點蠶食著這個中年男人的精力。

才四十來歲的年紀，看上去已經像是個小老頭子了。

“老熊，你還好吧。”出于同事的關心，王東隨口問了句。

老熊雖然有時候有點小心眼，但整體來說還算得上是個好人，在這種人人為己的繁華不夜城里，老熊這樣的人已經算得上是稀少了。

但是壞事往往會發生在好人的頭上。

老熊前些日子被搶了。

搶他的還是中國人同胞。

也正是因為老熊是個偷渡過來的黑戶口，被搶，被偷以后，只能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因為一旦聲張出來，或者去報警，反而是要被遣送回國的。

那些搶劫犯盯上的往往就是他這種人。

老熊擺了擺手，臉上擠出強撐的笑容道：“不打緊，老毛病了。”

“你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子就不好了。”

“去什么醫院，別瞎扯了，哪兒來的錢看醫生啊。”

“那起碼去按摩店揉一下吧。”

“嗯嗯。”

這種敷衍的回答，壓根就沒有想去的意思，王東也只能看著那日漸衰老的背影嘆息。

可能對于老熊來說，錢包里頭被偷的錢并不算什么，但是他有一個習慣，總是喜歡沒事的時候拿出錢包看里面的那張全家福，這似乎是他能全力面對生活的動力來源。

而現在動力來源消失了，老熊也變得越來越少說話，整個人的精氣神比以前差了好幾倍。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劫匪起碼能把空錢包還回來，但又能去哪找劫匪呢？

在新宿討生活的中國人實在是太多了，他王東又不是警察，難道去拜托仁禮嗎？因為這點小事去麻煩刑事科的警察，王東不覺得他們的關系好到了如此地步，最多也只能在下次交談的時候帶上一句話，讓仁禮先生有空留意一下，說不定能把老熊的錢包找回來。

“辛苦了。”

“辛苦。”

午夜十二點，夜班的兩個家伙過來換班，倆人一身的酒味，走路也搖搖晃晃的，顯然是喝了很多酒才過來工作。

互相打了句招呼之后，王東脫下工作服，換上自己的襯衫和牛仔褲準備下班。

目前店內還處于高峰期的狀態，客人并不算少，以這兩個家伙目前醉醺醺的狀態，先不說能不能應付，只希望不要搞出什么亂子才好，最怕的就是留下什么爛攤子，那才是最讓人頭疼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有人叫道：“你們兩個等一下！”

王東回過頭，發現是其中一個叫做大島的人出聲喊住了他。

于是便站定，奇怪的看著大島，平常白班和夜班的同事基本沒有任何交集，這次突然叫住他們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不料接下來大島居然語出驚人：“你們有動過我的儲物柜嗎？”

“當然沒有。”王東立刻否認。

老熊慢一拍，跟著說沒有，一臉的迷茫。

休息室開放后，大家的衣物和私人物品都放在小柜子里頭，因為店內加上老女人一起總共才五個人，柜子并沒有上鎖，屬于開放的狀態。

雖然誰都能打開這些小柜子，但是沒人會去動其他人的東西，這屬于個人隱私，大家都十分清楚。

而且誰也不會蠢到去偷自己人。

“是不是誤會了。”王東打開自己的柜子，他的私人物品很少，一包用到一半的紙巾，一個保溫杯，充電線和指甲鉗，一個裝了五千日元和幾個鋼镚的錢包。

錢包已經拿出來裝在口袋里，打開檢查了一遍，里面什么都沒少，什么都沒多。

柜子里的東西也是，并沒有什么異樣。

“你有少什么東西嗎？”王東詢問大島。

后者搖了搖頭，但仍舊無比堅定地說有人動過他的東西。

另外一個夜班的家伙不知道發什么神經，突然也大叫起來：“我的東西也被人動過，那個家伙翻了我的包！”

他大呼小叫地拿出放在柜子里的雙肩包，指著里面說道：“這里的拉鏈明明一直都是關著的，我可沒有打開過的記憶，我的包一定被人動過，錯不了的！”

雖然平常并不常見，不知道他們為人怎樣，但王東心里知道這兩個家伙并不是那種沒事找事的人。

如果說其中一人這樣說的話，可能是某個誤會，另一個人也這樣說的話，可能真的有人動過他們的東西。

“老熊，你的東西也被人動過嗎？”王東詢問道。

“好，我看看哈。”老熊答應了一聲，他的樣子很奇怪，室內明明有開空調，老熊卻不停地拿著手帕擦額頭上的汗水。

這副可疑的模樣，讓其余三人頻頻皺眉。

他打開柜子翻了兩下，緊接著搖了搖頭，“我的東西……好像也被人動過，好像又沒有，反正沒少什么東西，就這么算了吧。”

“不行，不管東西少沒少，隨便翻別人東西怎么可以，除非有人承認罪行，否則你們別想下班了！”大島說著，不停用眼睛瞪著老熊。

老熊則完全是一副心虛的模樣，不僅額頭上不停棠下來汗水，連后背也濕了一大片。

RB人對自己的隱私很講究，大島也不例外，雖然什么東西也沒弄丟，但仍然是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模樣。

見休息室里沒人承認，大島提議道：“實在不行，咱們就報警吧。”

“別報警！這是個誤會！”老熊架不住了，突然撲通一下跪了下來，“我看柜子里面臟兮兮的，就想清理一下，不小心翻了你們的東西，真是對不起！”

老熊把頭埋得低低的，他給出的理由實在過于牽強，但大島他們被老熊這突然的一下弄得錯所不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老熊，站起來！干嘛給這些日本人跪！”王東把老熊拉起來，他才意識到之前被搶的事對老熊的打擊有多大。

這個男人似乎是被完全擊垮了，尊嚴什么的早已在他身上找尋不見。

這件事也是。

大概是老熊莫名其妙地懷疑起了身邊的人，于是想從他們這邊找到自己丟失的錢包。

不料做的時候沒有注意好細節，被別人發現了。

王東摸了摸自己的錢包，或許老熊也動過自己的東西也說不定。

這場鬧劇，直到老女人過來催促才終于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