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攏共加在一起只有四個人，一只手掌就數得過來，但李大江仍然定了一個很大的包廂。

大到四個人坐顯得太過于空曠，大到正在居酒屋里熱烈地聊著天，吃著可憐飯菜的同學和老師全部過來，也能完美容納下。

甚至還綽綽有余。

接著，那扇填充著隔音棉，包裹著柔軟且昂貴皮革面料的包廂門被打開，穿著大紅色旗袍，衣擺處鑲著金邊的經理走了進來，她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絲毫沒有因為李大江一伙人寒酸的打扮而露出一絲一毫嫌棄的目光，為幾人殷勤熱切地介紹著店內的特色佳肴。

她會將身子湊過去，毫不在意地挺起胸膛迎接充滿欲望的目光，那豐滿的身材比菜單上任何一道菜都吸引人。

李大江‘嗯嗯啊啊’著，把美女經理推薦的菜名全都點了一遍，既沒有詢問價格，眼睛也從來沒有一秒放在菜單上。

很快，各色菜肴很快被端上了餐桌，果然跟李大江說的一樣，這家飯店的飯菜果然正宗，光看菜色就能知道。

“別客氣，都動筷子！”

跟客氣的人要講客氣，跟不用客氣的人講客氣，就是找打。

李大江幾人吃起飯來十分豪爽，王東自然也不講究這么多，伸手拿著鴨腿就開啃。

鴨腿十分肥美，肉質鮮嫩多汁，外皮香脆可口。一口咬下去，皮下的脂肪頓時在口中化開，濃郁的鴨肉香味充盈在口腔中，滿口流油，讓人回味無窮。

一只鴨腿三兩口便被解決掉，肚子里頭仍舊空蕩蕩地，一點滿足感都沒有。

記憶里，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吃過正經飯了，剛才那一只鴨腿好像是打開了封印許久的味蕾，嘴里的味道一下子變得豐富起來。

四個人大快朵頤，一頓飯吃完，九菜二湯被一掃而凈，王東偷偷看了眼賬單，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這頓飯錢。

算上餐位費和飲品一起，總共消費九萬多日元，這筆巨款，已經相當于他在愛情旅館工作半個月的工資，若是在平常，這可是想象也想象不到的饕餮盛宴。

“小王，你不是一直好奇我們是干什么的嗎，等下就帶你去見識一下?！?

吃飽喝足后，李大江剔著牙縫，兩只腳搭在飯桌上，一伙人臉上全都浮現出一種神秘的笑容，仿佛下一刻就會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將要發生。

滿足的腸胃讓思考慢了半拍，王東心里這時才感到不安，看到李大江等人一副故作神秘的樣子，忍不住試探性地問道：“不會是什么違法犯罪的事情吧？”

這句話剛一說出來，王東就有些后悔了，這句話應該說得更加委婉一些，這樣豈不是指名道姓說李大江他們是罪犯嗎？

沒想到的是，李大江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小王，看你一副挺機靈的樣子，腦子怎么這么轉不開彎，好不容易來RB一趟，不撈偏門掙大錢，難道給他們RB人做苦力？”

“只要拋開那些世俗成見，膽子放大點，外面發財的門道多得是！”

李大江的話讓王東啞口無言，他今天豪放的手腳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要肯冒險，根本不愁掙不到錢。

的確，如果只是在愛情旅館工作的話，一年到頭都很難有機會享受到如此美味的食物，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買得起一套漂亮的西裝，就算是找到薪水更高的工作，時薪最多也只能比現在多出去幾百日元而已。

這點金錢，很難負擔得起有尊嚴的生活。

但是要去收獲一些不義之財，做一些違法犯罪的事情，相應的也會承擔很高的風險，好不容易在這里站穩腳跟，一不小心被抓起來遣送回國，豈不是劃不來。

見王東還在猶豫，李大江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這樣吧，先帶你到工作的地方看一看，如果你不愿意的話，就算了?！?

李大江人還是挺不錯的，并沒有說要強迫別人或者怎么樣。

對方既然這么說了，王東點了點頭，去看看也無妨，雖然心里已經打定主意不去干那些違法犯罪的事情，但是多了解一下也不是壞事。

于是幾人從‘老龍飯店’出來，由李大江帶領著，鉆到了一家名為‘第阿奴’的彈子房。

一進門，王東便被里頭的景象所震撼。

他感覺自己像是進到了一間能吃人的巨大機器里面。

整個彈子房里頭，密密麻麻擺放著無數臺一人高的機器，幾乎每臺機器面前都坐著人。

而無論是兩鬢斑白的老人也好，還是打扮時髦的年輕人也罷，幾乎每個人的表情都一模一樣，聚精會神地盯著機器上不停跳躍的游戲數字。

甚至有個買菜回來的老太太，腳邊擺放著一摞摞的鋼珠和大蔥青菜，一邊顫抖著手把鋼珠倒進機器口里頭，這般奇特的景色在國內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

這到底是什么賭博模式，居然能夠讓人如此上癮？甚至做到普及率如此廣泛的地步。

王東很快便放棄了思考，他的耳朵被轟隆隆地彈珠聲和電子音樂填滿，再也留不下其他空間，仿佛置身于與一片混沌之中，身邊的人說話只看到嘴唇動，聽不到半點聲音，必須要嘴巴對著耳朵大聲吼叫才能聽清。

“這個就叫做‘扒金宮’！”

王東依稀從李大江的嘴里聽到這樣的聲音傳來。

緊接著，李大江他們就熟門熟路地分成三路，各自行動起來，其中一人跑上了二樓，一副分工明確的樣子。

王東不知道他們要干嘛，只能默然地跟著李大江，在前后坐成兩排人的狹窄過道中前進，途中經過很多臺機器，左看看右看看，倒是對‘扒金宮’這種游戲多了幾分了解。

每臺機器上的游戲畫面似乎都不一樣，有的機器上寫著RB的各種地名，例如‘沖繩’‘北海道’，有的機器上卻是一些美少女的角色或者動漫形象。

但是無論哪種機器，似乎目的都是把小鋼珠打進某個洞穴里，觸發獎勵機制，然后畫面上的輪盤便開始旋轉。

每當這個時刻，那些坐在機器前的人們便更加專注起來，眼睛死死盯著輪盤上的畫面。

王東也看著輪盤上的圖案不停旋轉，最終停下來的時候，他發現大多數人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手上動作仍舊不停，往里頭傾倒著鋼珠。

只有極小部分人會歡呼一聲，機器也會配合著發出令人興奮的電子音樂，然后鋼珠們便迫不及待地‘嘩嘩嘩’涌出來，匯聚成一條銀色地小溪。

王東感覺自己能明白這些人如此入迷的原因了，因為在這樣的氛圍下，即使是口袋羞澀的他，也忍不住想要嘗試一番，那些鋼珠互相碰撞的聲音簡直比硬幣還要悅耳，閃爍的銀色光芒實在誘人。

難道李大江的發財途徑便是這個？扒金宮，賭博？

賭博這東西十賭九輸連小學生都知道，靠賭博怎么可能負擔得起‘老龍飯點’那樣高額的消費，除非李大江他們能夠一直贏，但那樣怎么可能。

走到倒數第二排的某個位置，李大江站定下來。

他來到一名穿著皺巴巴衣服的男人背后，拍了拍正在打著鋼珠的男人肩膀。

男人扭頭看見是李大江，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色的牙齒。

緊接著，黃牙男便抱起一摞用小塑料盒裝得滿滿的鋼珠，離開了座位，李大江接替他的位置坐下，動作如出一轍地操控著面前的機器。

王東在后面看了一會兒，驚奇地發現這臺機器比其他機器‘聽話’許多，似乎十分容易中獎。

沒一會兒功夫，眼前這臺機器起碼已經吐過了三次鋼珠，機器前面的鋼珠槽很快便被填得滿滿當當。

李大江則是不停地把槽里地鋼珠裝進空盒子里，一個盒子裝滿后，又開始裝另一個盒子，像是在一條只會流淌銀幣地河流里瘋狂地打撈財富。

沒過一會兒，被黃牙男抱走的空缺，又重新變成一摞摞堆得滿滿的鋼珠盒，排列在了李大江的腳邊，甚至還有越堆越高的趨勢。

“小王，去幫我拿些空盒子過來。”

李大江指了指前臺方向的位置。

王東看向前臺，那里堆著滿滿的空塑料盒，不時有顧客從那里拿走一些，或者歸還一些，于是問道：“拿多少個？”

“你看著拿不就行了?！?

李大江隨意回了一句，便開始認真對付起來面前的機器。

王東七拐八拐走到前臺那里，順手拿了一摞空塑料盒，又被眼前一臺機器吸引。

看樣子似乎是一臺專門用來兌換鋼珠的機器，一顆鋼珠的價格是四日元，最低購買金額為一千元。

王東口袋里正好有三千日元，于是便想著反正來都來了，要不然兌換個一千日元玩一下，也算是不枉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