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臥室有兩人大笑，悄悄打開一道門縫、一撇。臥室床上有兩個白花花的肉體糾纏在一起，茭白亂顫，那個女人是我的老婆，男人眼熟好像見過，不過不確定叫什么。我出乎意料的平靜，退出房間。

我走下樓，轉身進入菜市場。正至下午，青菜早已失去水分，干枯委蔫攤在菜鋪上，反而一旁的鮮花還嬌艷綻放。我不愿意種花，不是不喜歡，而是總想到它會一點點地凋零，干脆便不愿去種。我與她遇見是在8年前的相親會上，當時見到她雖不覺得漂亮，但看著很順眼，白白胖胖很有福氣。她那天穿著一身碎花裙子，腳下的高跟鞋一會蹬在前面的椅子，一會又放下，總覺得放在那里都不合適。我見她有些緊張，便上前打聲招呼。之后我們便結婚了，我們之間并不是一見鐘情，而是兩人的公積金剛好能還我們的房貸，爸媽催著結婚又互不討厭。婚后我覺得平淡，卻也滿足。回家我做飯她洗碗，交流雖不多，卻也很少吵架，記得上一次吵架還是因為她想放假旅游，我只想好好在家躺上幾天，結果是她去旅游，我在家足足躺了三天結束。之后她對我說“有一種東西，他會在某個夏天的夜晚像風一樣突然襲來，讓你措不及防，無法安寧，與你形影相隨，揮之不去，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是回到“別瞎想，吹風別著涼”。我懂得她的意思，但覺得那不過是對孤獨的恐懼誤以為是對愛情的向往。今天我提筆寫下這些不過是對創作的沖動，無關什么才華。

“老板來一把韭菜”我拿起一把韭菜扔到稱上。

“四塊五”

“好”我結賬后在樓下轉悠了兩小時后，又回家走上樓去。

打開家門，瞥見臥室床單褶皺像退潮后的沙灘，妻子后背那顆朱砂痣在晃動中時隱時現，紫色蕾絲內衣掛在臺燈罩上，我記得這件是去年雙十一湊單買的。我提著韭菜來到廚房，準備洗菜做飯。老婆聽見聲響，也來到廚房，對我說“大山今天回來的挺早啊！”

我轉過頭，盯著她的眼睛，她目光閃爍，躲過了我的眼睛。我說“在菜市場轉悠半天，不知道晚上吃什么。”我知道她想問剛剛我有沒有回家，或是知不知道她們的事。我不想問出她們的事，這些事像是一塊石頭壓著她們，讓她們心虛。今天我要是問出來了，這塊石頭就搬到我心里去了。

我一邊洗著韭菜，一邊對她說“今天韭菜挺好，吃韭菜炒雞蛋吧”。炒鍋騰起的蒸汽模糊了瓷磚上的倒影，韭菜混著雞蛋在熱油里蜷縮，我盯著她無名指上的戒痕，那里比周圍皮膚白一圈，像道永遠結不了痂的傷口。

“好啊”她有些意外，心里一肚子的話被憋在喉嚨里，不知該在說些什么。突然她想起過幾天就過年了，這像是一根稻草，她趕緊抓住，和我說“快過年了，今年去我媽家過年吧”

我回道“也行，等這幾天我管老王把這幾個月工資要回來再說吧。”

“好啊”她說也便不再說話，窗外一陣噼啪響地鞭炮聲打破了此刻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