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也有了新的憂愁,朱家給軍營“捐”了不少錢,將士們的御寒之物想必是不缺的,那這件披風我該如何向小將軍開口呢?
我輕輕撫摸著這件紅色的披風,它雖然稱不上精美,但也可圈可點。
披風很厚實,沒有什么繁瑣的花樣,只是獨獨在領(lǐng)口內(nèi)里——外面看不著的地方,繡了一個紅色的小字—宋。
因父母早亡,不曾教過我識文斷字。
我不識字,更不知這宋朝二字如何書寫。
但我賄賂了隔壁二嬸子家的虎娃兒,給了他一串糖葫蘆,讓他去找學堂的先生問問。
小孩子描來的字歪七扭八的,但我還是照葫蘆畫瓢在空白的帕子上繡了一遍又一遍。
如今這內(nèi)里的“宋”字已是很端正的了。
無意間觸碰到那個字時,我仿佛一只受驚的野貓,立即收回了手。
我將披風仔細疊好,放回了原處。
等冬天第一場雪下起來時,城門口的酒館也跟著熱鬧起來。
時常有將士喝著酒和食客談笑風生,我售賣的繡品也換成了更加實用的護腕與手套。
天色已晚,我收攤準備回家,周圍卻突然多了許多陌生面孔,并且都衣衫襤褸,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逃過來一樣。
我小心翼翼地避著他們走,誰承想?yún)s還是被一個人盯上。
那人頭發(fā)已然白了大半,腿腳也看著不大利索,拿著一個破了個缺口的碗,對著我說道:
“姑娘行行好吧……可憐可憐我吧……”
看他如此年邁,說話都無力的樣子,一時間我有些心軟。
剛想掏出錢袋,卻被那人一把推倒在雪地里,錢袋也被搶了去。
那些人神情癲狂,哄搶之余還要將我一并拖走。
我奮力掙扎,就在此時,有人一腳將他們?nèi)旷唛_,是宋朝。
待他們爬起來看見宋朝穿著軍衣,幾個人立馬嚇得跪地求饒。
“唉——軍爺,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們……我們再也不敢了……”
宋朝還沒回答,幾人就大叫著跑了。
生怕跑得慢一點,就會死。
“姑娘,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我這一走神,宋朝的臉就已經(jīng)湊到了我眼前。
如此近的距離,我慌忙低下頭去,不敢看他的眼睛。
自己顫顫悠悠地扶著柱子站起來,回答的聲音也小如蚊吶:“我沒事……”
“什么!”
我被他突然拔高的聲音嚇了一跳,抬起頭,毫無預兆地撞進了小將軍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眸中。
他的眼中,清晰地倒映著我的身影。
我被驚得后退一步,下一秒便痛呼出聲。
想來是被剛才那個人推得崴了腳,我痛得跌坐在地。
宋朝立即蹲了下來,捏住了我的腳踝查看,他將我的襪子拉下,在紅腫的地方敷了些雪上去,很快我便覺得疼痛減輕了許多。
還沒來得及想該怎么回家,一整個天旋地轉(zhuǎn),我就被宋朝穩(wěn)穩(wěn)背在了后背上。
我不知道,在我看不到的正面,小將軍偷偷地揚起了嘴角。
而我卻只聽見,他說了一句遲來的:
“姑娘,宋朝失禮了,見諒。”
于是因為這場初雪,與我總共才見了兩回的小將軍背著我回家了。
大雪紛紛揚揚落在他的發(fā)上,還有我的。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少年的肩膀竟然是滾燙的。
在我又一次將他肩上的雪花拂去后,我輕聲說了句:“你慢些。”
這次他倒聽得格外清楚,笑了一聲道:“放心,不會將姑娘摔著。”
貧嘴。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心里竟然有點舍不得,希望這雪下得大些,再大些,希望這條路可以再長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