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尋和秦姿聞言一驚,互相對望一眼,隨后便趕緊跟著水手來到船主的艙房之中。
這艘商船的船主,蕭尋接觸得不多,印象之中,是一個終日咳嗽的老者,蕭尋也曾感覺過他的氣息,普普通通,凝氣境的修為,而且肺部的氣息非常紊亂,似有隱疾。
蕭尋見到這個躺在床上的船主之時,這個老人已經處于彌留之際,出氣多入氣少,似是想要說什么。
床邊,那只小白狗一直在嗚嗚悲鳴,在老人身邊來回打轉,似是極為傷心難過。
蕭尋見這老者有話要說,便一步搶上前去,一掌按在了老者的心脈之處。
隨后一股精純的真氣便從蕭尋手掌傳遞到老者心脈之中,讓老者的氣息稍稍平復一些,能夠說出幾句遺言。
蕭尋目前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露這一手,其實已經超過了化罡境的修為范疇,不過自己的師父秦姿江湖閱歷極為淺薄,估計也是不會察覺出什么異常。
那老者看了看蕭尋,隨后氣息微弱地喚道:“秦姑娘。”
秦姿忙上前一步,應道:“船主。”
這船主極為摳門,用五十兩銀子就把她這位入微境的武者騙到船中,還兼任了廚娘。秦姿最近幾日其實非常厭惡他,也刻意有些疏遠這個老人。但是秦姿天性善良,眼見這老人即將離世,心腸也便軟了下來,只是湊到老人身邊,靜聽吩咐。
那船主說道:“我知道,你在埋怨我。我早已看出,你江湖經驗淺薄,作為護衛,其實是不合格的。”
秦姿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那船主又道:“你閱歷不足,但是好在心地善良,我就是看中你這點,因此,我的這艘船,也就只能托付給你。”
秦姿眉頭一皺,正要出言婉拒,卻被蕭尋一掌搭在肩頭,輕聲提醒道:“聽他說完,他時間不多了。”
船主接著說道:“我這趟去南疆,其實并沒有運送貨物,這是一趟空船。我是受故人之托,將這只白犬送回南疆。”
不僅秦姿聽著愣神,連蕭尋聽了也是一愣。
蕭尋早就看出這艘船是空船,原本蕭尋還以為,這趟船是去南疆裝貨。雖然明明可以來回裝貨販賣,這次跑一趟空船實為不智,但是以船主的摳門精明,蕭尋相信他應該有自己的理由。
但是蕭尋卻沒想到,這個理由會如此無稽。
搞了半天,自己能搭上這艘船,遇上這么一位美麗善良而且還有些缺心眼的師父,都是拜這條小白狗所賜。
只聽船主接著道:“秦姑娘,你將這條白犬,送到南疆怒浪碼頭,老朽的心愿就算完成了。從此之后,這艘船就歸你,我的床底下,有一個鐵盒子,里面有些銀子,水手和李護衛的報酬,就從里面支取……”
船主并沒有說完,但是卻到此為止,蕭尋頹然放開了按在老者胸口的手掌,隨后搖了搖頭。
秦姿見這船主去世,立時有些醒不過神來,只是呆呆愣在原地。
蕭尋只得對秦姿說道:“秦船主,下一步我們該怎么做?”
秦姿這才全身一震,終于反應過來,但是旋即臉上卻是一陣迷惑:“我也不知道。”
蕭尋見這女子面對這種變故,完全沒有應變決斷的能力,心中也是一嘆,隨后道:“那就先聽聽我的意見?”
秦姿此時六神無主,見自己徒弟有主意,趕緊點頭道:“你說。”
蕭尋說道:“這樣。先把水手召集起來,宣布船主的死訊和遺囑。確立你新任船主的身份。然后把老船主海葬。”
秦姿茫然聞道:“然后呢?”
蕭尋說道:“然后,我們就去南疆,把老船主的遺愿完成。之后何去何從,就看你自己的意愿了。”
秦姿微微頷首:“好吧,就這么辦。李丁,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副船主,代理我行事船主職權吧。這些我不太懂。”
蕭尋苦笑道:“師父,船上沒有副船主這個職位,只有大副。”
秦姿一噎,隨后道:“那你就是大副。”
蕭尋點頭道:“那好吧。我這就去召集水手過來。”
……
……
處理完老船主的遺體,蕭尋和秦姿坐在老船主的船艙內。
兩人與老船主的感情不深,他的逝去也僅僅是心中感慨,可能秦姿還有些難過,因為老人終究是把條船托付給了她,怎么說,都還有一份知遇之恩。
蕭尋將趴在床邊悲鳴不已的小白狗,一把拎起,放在自己眼前細細觀看。
這是一只極為普通的白狗,按照蕭尋前世的養狗經驗,這就是一只中華田園犬,俗稱土狗,除了白色純白稍顯難得,其他并沒有特殊的地方。
而且,這只狗也沒有普通土狗的兇性,被蕭尋拎著后脖頸上的皮毛,卻沒有任何反抗,只是停止了悲鳴,靜靜地看著蕭尋,眼中透露出一種深切的憂傷之情。
蕭尋這才體會到這條狗的不同之處,它的眼睛,非常擬人化,不似前世自己養的那條哈士奇,各種傻兮兮的欠揍表情,二得一塌糊涂。
此時這只小白犬眼中的哀傷,卻是觸動了蕭尋心中的某根心弦。
蕭尋緩緩地將它放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右手輕輕地摸著它頭頸上的毛發。
而秦姿,卻遠遠地躲在一邊,一雙秀目看著蕭尋膝蓋上的白犬,似是有些畏懼。
“怎么了?”蕭尋奇怪地問道。
秦姿小臉一紅:“我……我怕狗。”
蕭尋一噎:“不是吧,師父你是入微境的武者啊,居然會怕狗?”
秦姿低頭說道:“我從小就怕這個東西……”
蕭尋翻了翻白眼,只得說道:“那好吧,這只狗我負責來照看。”
秦姿忙不迭地點頭:“嗯,就這么定了。”
蕭尋搖搖頭,隨后又問道:“師父,我們到南疆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秦姿聞言一愣,隨后遠遠地在椅子上坐下,蹙眉道:“我也不知道。原本,我只是想當一個廚師。若是暫時找不到廚師這種工作,那就當一下商船的護衛。”
蕭尋只得提示道:“可是現在,你有了一艘船。”
秦姿沉思一陣,好似忽然眼前一亮,說道:“是啊,我有了一艘船。”
蕭尋被徹底打敗了,只能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撫摸這膝頭的小白犬。
小白犬現在很安靜,只是趴在蕭尋的膝頭上,垂著耳朵,無精打采,似是依舊沉浸在老船主的逝去之中。
秦姿苦思一陣,又問道:“有了一艘船,那然后呢?”
蕭尋嘆息一聲,說道:“你可以跑商啊!這艘本來就是貨船,南來北往地一跑,不出幾年,你就是一個小富婆了。”
秦姿卻搖頭道:“我很笨的。要是跑商,非虧死不可。”
蕭尋一噎,心想這女子雖然不聰明,但也頗有自知之明,于是又提議道:“那你可以把這艘船改成一個酒樓。”
聽到酒樓二字,秦姿卻是眼前一亮,小臉頓時興奮得通紅:“對啊!改成酒樓,把船開到江南郡最繁華的地方,就在江邊上!我親自下廚!”
蕭尋一聽,心道這妮子不蠢啊!挺有商業頭腦的,還知道利用江景,于是接著說道:“這主意很不錯,但是,你的本錢夠不夠?”
秦姿聽了卻是一愣:“我沒錢。”
蕭尋只得彎下腰,將床下的鐵箱子拖了出來。
鐵箱子一上手,蕭尋就知道本錢有了,因為這箱子死沉死沉的,這分量比起丈八驚魂似乎還要重許多。
蕭尋一腳將這箱子踢到秦姿面前,說道:“你看看,里面夠不夠。”
秦姿忙蹲下身去,見這鐵箱子鎖頭牢固,不由得又皺起了秀眉:“我沒鑰匙。”
蕭尋幾乎要被這個小師父氣的吐血身亡,咬牙切齒地說道:“您是入微境的武者!這是您的箱子!”
秦姿一聽,一吐香舌,忙運起真氣,一把將鎖頭擰開,翻開了箱蓋。
此時天色早已暗沉下來,船艙之內只點著一豆油燈,但是這箱子一翻開開,蕭尋卻看到秦姿的小臉頓時亮堂許多,想來箱子內的事物,盡是一些可以反光的財寶。
“李丁……好多錢啊!”秦姿笑了,“我們可以開酒樓了!”
蕭尋一聽,卻是愣神了。
我們?
于是他趕緊糾正道:“是您可以開酒樓。跟我沒關系。”
秦姿聽聞此言,立時沉下了臉:“你不跟我一起開酒樓?”
蕭尋一噎,只得解釋道:“就像您矢志于當一個廚師一樣,我打小就決心當一名護衛。”
秦姿卻又笑了:“你笨死了,你可以當我們酒樓的護衛呀。”
蕭尋徹底無語了。
秦姿卻在那里自顧自地說道:“我只會下廚,別的什么都不會。你雖然是我的徒弟,但是江湖閱歷比我豐富,你可以既當護衛,又當掌柜,以后賺了錢,我們對半分,你說好不好?”
蕭尋心里暗想,小姑奶奶,我還要去南疆采青果呢,哪里有空幫您開酒樓啊!況且跟您這種漂亮妹子合伙做生意,家里母老虎也不答應啊!
正想著這么出言婉拒這個有些缺心眼兒的師父,蕭尋卻忽然感到一陣不妥。
在他如今二十丈的感知范圍之中,他感到船底有一個事物正在緩慢接近!
體型很龐大!氣息也強大!
于此同時,蕭尋膝頭的小白犬,卻是全身一震,白毛立時倒豎起來!
水族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