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南巡三個月后，從煙花柳巷帶回來一個女人，

他說她不同于世上任何一個女子，而且還有救命之恩，

我深以為意，沒有人會把什么人人平等、女權主義放在嘴邊，

也沒有人這么大膽，妄圖顛覆我沐家數百年打下的根基，

她說，她是穿越過來的，是氣運之子，怎么可能輸給我這個封建余孽，

我不解的看著她，

她為什么覺得自己抵得過世家望族耗費數十年培養出來的名門貴女呢。

1

“皇后娘娘，您好，我是楊連秀。”

我支著腦袋瞧著臺下女人朝著我揮手，仿佛猛然意識到什么一樣，朝我不倫不類的行禮，然后自顧自就坐下了，

他是我的夫君南巡三月后從煙花柳巷帶回來的女子，

他說，秀兒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從來沒有人有她這般的靈氣與天賦，

我輕嗤一聲，面上不顯分毫。

皇上的后宮里如今只有我一個女人，這是他當初對父兄許下的諾言，

如今新皇已登基三年，羽翼漸豐，

父親說，過猶不及，

所以面對他從宮外帶回來的女人，我倒沒什么想法，

“皇上，妹妹當真是伶俐可愛呢，不如盡早行冊封禮，也讓宮里熱鬧熱鬧。”

身旁的男人眼眸一動，面上依舊端著一副清心寡欲的模樣，

沒等我繼續給他遞個臺階，臺下的女人就張了口，

“謝過皇后娘娘的好意，秀兒家鄉習俗是一夫一妻共終生，此番入宮只是想長長見識，并未有其他想法。”

李天的失落顯而易見，但也沒說話，顯然是默許了她的意思，

我這位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異常的包容，到讓我直起身體認真的打量臺下的女人，

從她進宮那一刻，所有的生平經歷都被呈在我桌案上，

無權無勢，身后也沒有世家支持，可她一直是這般胸有成竹的樣子，

有點意思。

“那不如先把妹妹安放在云秀閣中？”

云秀閣按規制是妃位的住所，皇帝直接允了我的提議，

當晚這位奇女子就住進了云秀閣中，一切配置按照妃位，

李天甚至還送了兩名親信到云秀閣中，重視程度不言而喻。

“娘娘，暗探說她并為有異動，只是對屋內擺飾連連驚嘆，嘴里一直說著這都是古董，值不少錢呢。”

“繼續盯著，也別太約束她。”

指尖在桌上不停的輕點著，李天野心漸起，此時帶回她究竟是何意圖？

若真是喜歡也就罷了，千萬別存其他想法，

我沐家既然能推他上來，自然也能把他拉下去，

沐家先祖跟隨皇家一起打拼天下，此后數百年更是勵精圖治，成為第一世家，

可惜樹大招風，先皇對沐家虎視眈眈，恨不得滿門抄斬，

既然這樣，那我們只好提前為自己打算，

選中當時最不受寵的皇子聯姻，一步步為他籌謀，助他登上至尊之位，

未來皇帝只能從我肚子里生出來，

他能做到也就罷了，要是做不到，

這位子換個人坐也不是不可以！

2

宮中的生活自古就是枯燥的，乏味的，

自從那位活潑爛漫的秀姑娘來了后，平靜如古潭的深宮也激起了漣漪，

她帶著侍婢在御花園里玩老鷹捉小雞，整個御花園熱鬧了一下午，李天也在一旁由著她鬧，

對待侍婢更是寬容，聽聞她自制了麻將，拉著宮里的太監和侍婢玩的不亦說乎，輸了就當給下人們貼補體己，贏了就請他們圍在一起吃火鍋，

偶爾還會到御書房里伴君左右，針砭時弊，揮斥方遒，批判之人無一不是我沐家子弟，只恨不能當場斬殺，

李天對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萬分縱容，

李天的添堵和闊綽的手筆讓她把云秀閣中的下人收服的牢牢靠靠，現在各宮中的侍婢都暗暗希冀能調到云秀閣中，

“娘娘，云秀閣這月的例銀多了三倍。”

“不用管她，多的從我宮里出。”

我倒要看看楊連秀究竟還能鬧出什么。

李天越經常去云秀閣，她在宮中就愈法自由，

因著她說人人平等，所以不許云秀閣中侍婢無需對任何人行禮，

“娘娘，云秀閣那位把宮中侍婢和太監聚集在一起，說是開什么人權講座，呼吁人人平等，現在基本各宮的人都去了。”

狐貍藏不住尾巴了，

鳳輦停在人群后面，烏泱泱的一群宮女太監跪在地上聽著她宣揚人權宣言，

“諸位都是家中的心間寶，因為各種各樣原因入了宮，但人生而平等，勞動最光榮，你們現在是在用你們自己的勞動賺取銀錢，沒有人可以對你們吆五喝六，也沒有人可以輕易決定你們的生死，你們要學會反抗。”

“讀書才是最好的出路，憑什么那些世家貴族天生就能讀書，平民想要讀書就難于登天，這不公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以從今日起，秀兒書堂正式開始，所有有意愿讀書習字的人都可以到云秀閣尋我。”

我可真想讓李天聽聽，他的這位心頭寶是如何在皇宮里教化的，

“皇后娘娘到。”

下人們紛紛扭頭行禮，我示意他們起身不必再跪，

楊連秀氣沖沖的沖到我的轎輦前：“皇后娘娘，您是不對的！人生而平等，你不過是投胎到好人家而已，為什么不尊重這些下人呢。”

鉗起她的下巴，道行還是淺了點，眼里的惡意也不知道遮攔遮攔，

身后的嬤嬤強按著她跪在地上：“民女楊連秀對皇后娘娘不敬，按律杖斃。”

時隔一個月，李天急匆匆的踏進儲秀宮，攙扶起外面跪著的女人，

而后一把掀翻了我的茶案，質問著為什么容不下她，

我抄起杯子扔在楊連秀腦袋上：“秀姑娘一月支出比我這個儲秀宮里多五倍，宮中這個個月爭斗多數十起，無一不與她有關，我容不下她？皇上真該去聽聽秀姑娘的人權宣言！”

李天啞口無言，扶著她出了儲秀宮，

望著兩人的背影，父兄家書中囑托終究還是成了真，

李天，欲打壓沐家。

聽說那晚御書房叫了三次水，事后楊連秀悄無聲息的避開所有侍衛出了宮，

沒有人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只知道這像極了話本中橋段。

3

李天失魂落魄幾天后，又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對我敬重有加，

只是那雙眸子里的野心漸漸脹大，背地里依舊沒有放棄搜尋楊連秀的蹤跡，

燭火驟然吞噬，書信化為灰燼，

皇帝找不到的人，不代表沐家找不到。

皇宮的經歷讓她汲取些教訓，行事低調了許多，

拿著變賣宮中首飾換來的銀兩，她四處結交呼朋喚友，游歷大江南北，

她的腦子里永遠有著那么多不切實際的想法，

在民間大肆抗議重農抑商，說要大力發展第三產業服務業，這樣只會抑制資本主義萌芽的產生，遲早會落后于世界，

更是鼓吹著沐家狼子野心，沐相早該告老還鄉，就是因為他一直把持朝政，固步自封，天下學子入仕機會少之又少，他們要起義、要暴動，要一切推翻著不公的世道，

她要在江南地區修筑地上河，澆灌千畝良田，也要在漠北地區同外邦進行貿易，兩族互通有無發展貿易……

一樁樁，一件件，有些被地方壓下，有些被上報到朝廷，

李天看見這熟悉的作風，下了死命令不許傷她分毫，

更是要切實推行她的想法，在江南地帶修筑所謂的水利工程，在塞北同外邦進行貿易，

他一邊留意著楊連秀的行蹤，一邊費盡心力的打壓著我父兄，

兄長不同意與塞北進行貿易，至少現在不應該，這樣做無疑與狼共舞，

他連發三道敕令叱責兄長，令兄長即刻回京。

楊連秀提議的水利工程和塞北貿易落地實施，

江南地區的灌溉問題解決了，百姓紛紛在黃河邊上開墾荒田，

邊境貿易也使塞北百姓日漸富裕，慢慢在塞北開辟一條直通京城的貿易之路，

一時之間，朝中所有人阿諛奉承不斷，紛紛夸贊他是個明君，

只有幾位朝中重臣面露憂愁，日夜憂思。

“娘娘，楊連秀身邊多一幼子，算時間，怕是……”

我手中杯盞落地，李天的消息被我攔截，但消息遲早會送到他手里，

果不其然，李天得知消息后，稱病再次微服私訪，

兩人在蘇州相遇，過了一段尋常夫妻的日子，

白日男耕女織，稚子繞膝，

夜晚秉燭夜談，盡心謀劃，

“娘娘，暗探來報。”

兩人所有談話內容被呈了上來，大到如何扳倒沐家，小到如何凌遲父兄，以示天威，

父兄的家書一封封傳入宮中，信中只有四字：風雨欲來，

李天頻繁聯系重臣，意圖拉攏，只為將我沐家連根拔起，

堂堂天子，被一個女人勾的忘了本分，

既然不聽話，那就換了他！

“嬤嬤，穆釗也該回來一趟了。”

4

深夜，一雙鐵臂悄無聲息的扶起了我歪倒的身子，

他一股血腥味，身軀在風沙中歷練的更寬闊，與當年我撿他回來的模樣大相徑庭，

穆釗，驃騎大將軍，

以白身入軍，憑著赫赫戰功一路爬到將軍之位，

深受李天信任，李天甚至把他當作對付兄長的秘密武器，

只是，任憑他想破腦袋也不會知道，

穆釗是沐家人，更準確來說是我沐玖珧的人，

我從奴隸場上救下命懸一線的穆釗，各種珍稀靈藥盡數砸進去才吊了一條命回來，

他在沐家后院長大，與兄長一同習武，同我一起拜入大儒門下，

我們一起長大，對彼此再了解不過。

在我選擇李天那一年，我們大吵一架，

他第一次不顧禮義廉恥，不管不顧的闖進我寢房，劈里啪啦的把屋里的裝飾撞個稀碎，

“為什么，為什么要選擇那個窩囊廢，明明我們有更好的解決方法！”

我慢條斯理的坐在床邊梳理頭發，冷眼看著他在這里發瘋，

他直接沖過來緊握我手腕，手上有多用力，語氣就有多卑微，

“小姐，我們能解決好眼前的危機，你沒必要委屈自己。”

巴掌干脆利落的落在他臉上，指印慢慢浮顯，

“穆釗，這次能平安化解，那下一次呢！君君臣臣，一日為臣，終生受限！我沐家絕不能再落入這般境地，下一個皇帝只能是我沐家的后代。”

他跪坐在床榻邊，一雙眼眸紅的不像樣，再也沒說出一句話，

像我們這樣人，接受家族的恩蔭，自然也要為家族效力，

后來他一聲不吭的跑去參了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地位。

“小姐。”

我抬起眸子打量著他，多年未見，他身量更高了，

一雙眼睛沉沉的看著我，想到今夜的意圖，我不自在的攏了攏衣裳，

他輕笑一聲，并未說話，只是像那年一樣跪坐在我腿邊，

粗糲的手指在我小腿上輕輕揉捏，一陣麻意瞬間涌遍全身，

我一把揪起他的衣領：“知道你現在在做什么嗎。”

他不退反進，眼眸死死的鎖定了我，瘋狂溢于言表，

“奴夢寐以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