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善人喘息不定：

“為了算計我，你埋伏了多久？”

陳夫子撫須：

“在書樓蹲了你五天，方才在門外又等了兩個時辰。”

“哈哈哈……咳咳。”羅大善人受創不輕，一笑就牽動傷口：

“所以你眼見我殺了呂通，食肉噬魂，卻始終一動不動？

看來你也是冷血無情之人，那些詩書禮義都讀狗身上去了。”

陳夫子劍光一閃，搭在羅大善人頸邊：

“大家為了什么，彼此心知肚明，莫要裝傻，把道果交出來吧！”

羅大善人還在發笑：

“你往日藏得那么好，怎么如今卻發了昏，以為我有道果？”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陳夫子得意道：

“孔光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羅大善人一愣：“孔光的事？”

“還裝？你派那擅長偷窺的小鬼外出尋找道果——”

“等等！”羅大善人打斷道：“孔光已經死啦！”

“他當然死了，而且是你殺的。得到了道果，自然要滅口嘛。”

孔光確實是被殺了滅口，可羅大善人總覺得陳夫子的理解和自己不大一樣。

他說：“我要是得了道果，剛才還對呂通下手作甚？”

陳夫子不為所動：

“我在外面都聽見了，你分明是氣他吃里扒外，在清理門戶。”

羅大善人不知道有人窺探，“開餐”時肯定不會來段獨白，專門說明因果。

他氣急：“我要是得了道果，還不立馬吃進肚里，留在身上作甚？”

這一句問得緊要，陳夫子還真有了片刻遲疑。

奈何他被許遠做局誤導，是從一眾捉魚組少年處搜集信息，自己得出的結論。

這種情況下的人，最容易固執己見，陳夫子很快就找到了合理解釋：

“道果是傳說中的大道至寶，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神物。

自十六年前星墜玄州，不知多少絕世高人在設法謀取。

你我只是元丹境，不敢大鬧，這才窩在一隅之地，打著慈善幌子搜尋。

就算真的找到了道果，也未必有膽量吃下，還得留給身后的大人物們。”

說完陳夫子甚至點了點頭，自我肯定：

“得了道果，羅府便快要收攤了，難怪你要盡早處置呂通。”

羅大善人這下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他不再爭辯，而是認命般癱倒，又笑了起來：

“哈哈……咳咳……哈哈哈……我身后才沒什么大人物吶！

倒是你，原來是受人指使才潛入羅府的，那是誰？”

陳夫子神色轉冷：

“你一個區區元丹境，沒資格知道。”

“呦，你還挺驕傲。”羅大善人一臉鄙薄：

“我剛才說錯了，你不是把詩書禮義讀到狗身上，你就是條死狗。”

陳夫子大怒：

“別仗著我不敢殺你，我有的是辦法給你苦頭！”

他手腕一翻，手中長劍化作十余道青芒，瞬間將羅大善人釘在地面。

這些青芒所刺皆是人體筋絡交匯之處，對痛覺無比敏感。

微微一動，羅大善人就疼得嗷嗷大叫。

然而周圍早被布下靈氣屏障，除了用科技手段窺探的許遠，沒人能聽到。

折磨了一陣，陳夫子暫時停手：

“自古以來，仙道飄渺，有幾人真個破碎虛空，飛升上界？

我們都是小角色，何苦為了虛幻的傳說拋棄一切？

把道果交出來，眼下便可少受些苦。”

見羅大善人疼得抽氣卻還一言不發，陳夫子又勸道：

“別覺得說了必死，不說還能活。

我的手段你也見識到了，有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法子。”

“……#￥#*@”羅大善人說話了。

“什么？”陳夫子湊近幾步。

他善破萬法，第一擊連封七處大穴，已徹底解除了羅大善人的行動能力，別說元丹境，開光境也未必能自己解開，所以非常放心。

果然羅大善人就是單純在說話。

“你……我……”

“什么什么？”

“你不敢殺我，我卻敢殺我自己。”

嘭！

血肉爆開！

羅大善人竟強行沖關，氣血逆流，自己爆成了又一顆爛西瓜！

這一手大出陳夫子預料，被血肉噴了一臉，驚得他連連后退：

“什么情況？他就這么死了？”

同一時間，雜物房地窖，全程旁觀的許遠也一臉震驚。

十幾年間籠罩在羅府所有人頭上的兇魔，就這么死了？還是自盡？

未免太過容易，也太過便宜了。

可羅大善人的尸體還躺在屋里，滋滋冒血呢，由不得不信。

無論許遠還是陳夫子，都只好接受這個結果。

許遠思考起未來的道路，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危險，更多的挑戰……

陳夫子則馬上開始到處翻找，不放過一切疑似道果的東西。

翻著翻著，他忽然停下了動作。

剛才視野里好像多出來一個人？

他轉頭去看——咦？羅大善人？

尸體還在地上呢，他怎么活了？

屋里確實又多出一個羅大善人。

五官長相完全一樣，造型卻大大不同。

在陳夫子的印象里，羅大善人是錦羅袍員外帽，總是笑呵呵的禿頂中年。

眼前人卻更高更壯，亂發虬髯，裹著黑袍做頭陀打扮。

最吸引目光的則是他頸纏一串項鏈，由許多奇形異狀的骷髏組成。

也正是這串骷髏鏈，使陳夫子想起了一個大大有名的人。

“你、你是……是是是……”

陳夫子牙齒打顫，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最后他從嗓子眼里吼出了心中的寒意：“你是魔佛羅摩！”

魔佛羅摩？

在地窖的許遠驟逢驚變，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陳夫子之前對付羅大善人，始終從容鎮定，可一見他就像瘸腿的兔子碰到出巡的惡龍，只能匍匐瑟縮，這必然是個了不得的存在。

“是我。”

魔佛羅摩面無表情：“是你殺了‘我’？”

陳夫子一下就崩潰了，直接跪倒在地，語無倫次：

“不敢！小人不敢！我怎敢向‘十魔’中人出手？我……我不知道呀！”

羅摩看著地上的尸體，忽然嘆了口氣：

“可惜了這具分身，資質是不錯的。”

招招手，原本羅大善人的尸體便散化成金色光點，飄向羅摩。

將光點吸收，羅摩閉目不語，陳夫子卻一動都不敢動。

直到半刻鐘后，羅摩睜開眼：“你身后有人指使？”

陳夫子忙道：

“有有有！是個蒙面女子，年歲不大，也是元丹境修為，但會用毒！

她就是用毒逼我為她尋找道果，我是不得已……”

“她在哪兒。”

“居無定所，都是她往我的住處送信……啊，我也不是真正的陳懷安！”

為了保命，陳夫子已經瘋魔，伸手拽下胡須，又在臉上一陣摳挖。

可是都見了血，卻始終卸不掉偽裝。

“不……不……是那毒婦用的易容藥……”

“夠了。”羅摩淡淡看了他一眼：“上路吧。”

簡單一句話，陳夫子嚇得亡魂皆冒。

他瞬間彈起，劍化二十四道青芒，分襲羅摩，同時身作流光，往反方向沖去。

羅摩一聲嗤笑，隨意抬起手臂，身前像是有道無形氣墻，登時將劍影青芒震得粉碎。

接著羅摩揮手一拉，本已沖到數里之外的陳夫子，又被拉了回來，浮在羅摩面前，一動也不能動。

“別殺我！我是天涯劍閣的謝燕飛！潛龍榜排名三十二！我爹是……”

嘭！

羅摩拳頭握緊，血肉坍縮，陳夫子也好，謝燕飛也罷，都成了飄散的飛灰。

“你一個區區元丹境，沒資格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