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一個下午的學習，蘇清澤稍微找到一點感覺。

出乎蘇清澤的意料，練習一個下午，他嗓子居然沒有多大負擔，反倒通透許多。

這多虧孫玲婷的指導。

“那我就先告辭了。”

“回去路上小心點，到了之后記得發條信息。”

和幾人告別，蘇清澤離開大宅。

院子里，李源在大門口處等待多時了。

他目光斜視，隨手掐滅煙灰，

“……你要走嗎？”李源問。

“這不廢話，我不走，難道還留下來吃飯嗎？”蘇清澤說，

但他很快就注意到李源的視線偏移，最后落在他身后。

蘇清澤下意識回頭，一道身影跟著他走出大宅。

杜文捧著平板，低頭走向李源，只是隨口回一聲“嗯”，直接自顧自上車，坐到后排。

李源瞟了蘇清澤一眼，嘴角輕勾，眼里帶有幾分嘲弄。

“蘇清澤，你坐前面。”李源扭頭坐回駕駛座。

蘇清澤倒沒什么意見，跟著上車。

黑色大從開下山坡，路上暢通無阻，甚至可以說是無聊，

三人不約而同保持沉默。

“……我說，現在的年輕人都不喜歡講話嗎？一個個跟啞巴一樣。”李源單手握住方向盤，隨意說道：“你們以后也要一起共事，不如趁這個機會好好聊聊，聯絡聯絡感情。”

強人所難的提議。

蘇清澤不是那種會主動搭話的人，當然，杜文看起來也是如此，

現在這種沉寂的氛圍就已經很不錯了。

“杜文，你不留下來陪孫小姐嗎？”李源說：“你很久沒搬過來住了，孫小姐時常還會念叨你，說你這么來回跑會不會太累。”

“……告訴老姐，我沒事。”杜文劃平板的手停下片刻，最后放下。

他關上平板，靠在后座上望向窗外，面無表情，雙目空洞，沉思……

“肅清者，你是叫這個名字來著吧？”

蘇清澤愣了片刻，連忙回道：“蘇清澤，蘇清澤。我的名字應該不難記，你是怎么能念成那個玩意的？”

“念起來確實像，不是嗎？”

只當玩笑，蘇清澤沒有多在意。

“我不記名，如果剛才冒犯到你，我向你道歉。”

“沒事。”

“還有……”

蘇清澤知道，杜文突然喊他肯定是有什么事。

杜文身子微挪，但沒正眼看蘇清澤，只是用余光觀察，

“你和我姐，是怎么認識的？”

“我和孫姐……和孫小姐么。”蘇清澤立刻改變稱呼，把自己和孫玲婷的相遇，還有之前發生過的事情全盤托出，

除了那天在大宅留宿的事。

“一猜也是，因為我見到過你寫的那幾首歌，估摸著肯定是老姐扯著你跑來的。”

杜文雙手抱胸，低頭，“她從小就這幅樣子，沾上音樂就著你跟魔，你跟她這么久，估計也被她折騰個不輕。”

“倒也確實，就她那個計劃書，要我一天跑個三千米，完后還得回去練幾個小時的聲。真不是人能干的。”

“但她還是做到了，這么多年如一日。呵，有的時候我都覺得我老姐不是人類。”

就像打開話匣子，杜文講話滔滔不絕，

或者說，這是兩個“弟弟”支架嗎獨有的對話。

“做音樂的，或者說做藝術的，高低都有點心理疾病，不然怎么能做出一些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杜文抬起頭，看向蘇清澤，那和孫玲婷一模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但好像，你跟他們還是不同，起碼你還像個正常人。”

聽起來很平常的一番話，對蘇清澤來說確實有點刺耳，

很簡單，因為他總歸不是一位歌手，只是一個可恥的“小偷”，

縱使沒有人會指責他，沒有人會知道這些，他心里還是會過意不去。

面對杜文剛才所說，他沒有回話，只是勉強回笑。

“不過也好，總要有幾個正常人陪在老姐身邊，免得她出什么幺蛾子。”

“聽起來，杜文先生也是因為孫小姐，才選擇做這份工作的。給親姐姐當員工，感覺肯定會很奇怪吧。”

杜文噗嗤一笑，連連點頭，“這話確實，每次從她那里領工錢，就跟從長輩那里拿壓歲錢似的。”

說到一半，他剛剛抬起的頭又緩緩低下，連微微上揚的嘴角都收斂幾分，

借著后視鏡，蘇清澤注意到杜文眼中消散的光。

“不過，這樣也不賴。”

他聽到杜文的喃喃自語，卻聽不出這話里的意思，

氣氛再度變得凝重，蘇清澤很知趣沒有追問，默默閉上了嘴。

車還在開，開到蘇清澤家的小區門口，李源停車開鎖。

“謝了。”

“不用客氣，只是順道。”

蘇清澤剛把手搭在門把上，后座的杜文突然開口，

“還有件事要提醒你，別忘了。”

“什么？”蘇清澤停下手上動作，回頭。

恰巧，他對上杜文的目光。

那深邃的眼睛直視蘇清澤，嚴肅，讓人不由得沉浸其中。

簡直跟當初見到孫玲婷時一樣！

蘇清澤甚至忘記了呼吸，

直到，他的開口，

“千萬，千萬不要靠近那個方云，讓你妹妹也離他遠點，不然的話，你絕對會后悔的。”

杜文的話，是之前在大宅里孫玲婷對他說過的。

這更加激發起蘇清澤的好奇，以至于他本能追問：“方云他，究竟怎么了？”

“我說過，做音樂的都有心理疾病，那家伙就是……和他相比，老姐都算是正常的。他根本就是個瘋子，完全信仰音樂的怪物。”

杜文突然猛得抓住蘇清澤的手腕，如寶石般璀璨的眼瞳居然像出現裂紋般炸開，驚恐萬分。

蘇清澤來不及琢磨剛才那“怪物”的意思，但本能告訴他，

不要懷疑杜文，

不要懷疑杜文！

蘇清澤諾諾點頭，直到杜文如釋重負，松開他的手腕，蘇清澤才推門下車。

他恍恍惚惚看向遠去的黑色大從，注視它消失在車流里。

噠……噠……

清脆腳步，那是皮鞋踩在瓷磚上的聲音。

一陣寒意從蘇清澤背后傳來。

直覺，讓他猜到對方是誰。

“你總算回來了，嗯？”

他怔怔回頭，那位少年穿著西裝，單手插兜，筆直站在原地，用那近乎人畜無害的笑迎了上來。

“方云……”

注意到蘇清澤眼神的不對，方云沒有任何波瀾，臉上的笑甚至沒有變化，可偏偏讓蘇清澤不寒而栗。

“不讓我上樓坐坐嗎？我們，趁此機會好好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