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叢云縣外城區(qū)。

天光微白，漫天黑云。

“哇哇~”

一只黑羽的飛鳥叫出粗劣而嘶啞的聲音，振翅劃過天際，向著城池內部沖去。

穿過厚重滄桑的三丈三城墻、塔樓。

飛鳥減速，輕輕地落在城墻上最高的一座淡黃色塔樓的尖端，一邊用嘴巴梳理著油光锃亮的黑羽，一邊向下俯瞰。

城內的建筑鱗次櫛比，大多呈現(xiàn)古樸的灰色，相比于內城的飛檐翹角，精致院落，外城區(qū)大多數的房子都是四四方方，破敗不堪

天氣不是很好，但是，沈煉的心情卻更不好。

走在大街上，雖然周圍的平民都因為他和宋長生身上的官服紛紛避讓開來，但卻依然抵擋那股無處不在的難聞氣味。

相較于內城區(qū)的干凈整潔，此處的街道上充滿了汗臭味、臭腳丫子味、甚至于周邊還有被踩得稀爛的狗屎。

“到底還要多久？”

“快到了快到了，沈公子要不然您要是忍受不了，可以先到城外等著。”宋長生回過頭，對著沈煉點頭哈腰的說道。

沈煉見到他這幅樣子，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

“快點吧。”

“好嘞。”

宋長生滿口答應，但是等回過頭的時候，臉一下子就垮了下來。

他完全沒有想到，帶沈煉斬妖除魔的任務會被分配給他。

希望不會出什么意外吧。

宋長生在心里默默的祈禱，他只能寄希望于沈煉不會突然得失心瘋，導致自己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隨后便連忙加快了腳步。

穿過廣闊的街道，拐進街邊的小巷子，再穿過幾條滿是黃泥和垃圾的小胡同。

“宋，宋......宋大人。”不一會兒，一個似乎是等待已久的身穿灰色短打的潑皮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走了過來，他身上還有著未消散的晨露。

“嗯。”宋長生淡然的點了點頭，“小虎，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可是？”小虎一臉疑惑的看向宋長生身后的沈煉，似乎在猶豫什么。

“無礙，這是新加入鎮(zhèn)妖司的沈煉，沈府大少爺，可以完全信任。”

“沈府？！”小虎一下子驚了，他沒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還可以接觸到這種大人物，滿是奉承的笑著就走了上前去，他臉上擠在一起的褶皺，就像是沈煉家里的菊花一般。

“原來是沈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哦？”沈煉不可置否的一笑，緩緩將手放在了刀柄上，淡淡的問道：“有多久？”

“？”

小虎一下子愣住了，他身為一介潑皮無賴，三教九流的人見的也多了。

但是。

這沈公子說話是不是有點問題，哪有人是這樣說話的？

而且他為什么還要把手放在刀柄上？

“咳咳~”

宋長生干咳了兩聲，一把攥住小虎的衣領子揪了回來：“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去拿人吧？”

他是真害怕沈煉腦子一上頭，直接把他精心培養(yǎng)的親信給砍了。

“嗯。”

小虎點了點頭，然后就向著最里面的一個門戶走去。

砰！

一聲脆響，一處破舊的門戶頓時被小虎暴力的踹開，然后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傳出隱隱的談話聲和哭聲......

沈煉則是站在原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他發(fā)現(xiàn)，明明是大白天，可是四周的門戶都緊緊關閉著，似乎對于這一天的到來早已有了預料。

還有，為什么來的路上，那些外城的平民和內城的平民為什么對鎮(zhèn)妖司的人呈現(xiàn)了截然相反的姿態(tài)，一個恐懼的退到一邊，一個則是有些敬畏？

這些人在躲避什么？在恐懼什么？

鎮(zhèn)妖司斬妖除魔，不應該是為民除害的好事，受人敬仰的嗎？

沈煉想到昨日，他準備是想帶上李天，讓其混個功勞的。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李天不知為何果斷拒絕了，并且表情還有些難堪，支支吾吾的，似乎在隱瞞著什么。

當時沈煉想的就是不來也好，正好少個累贅，但是現(xiàn)在看來，事情好像沒有他想的這么簡單。

他瞇起眼睛，掃了一眼前方的宋長生，他倒想看看，這群鎮(zhèn)妖司的人到底是如何斬妖除魔的。

宋長生俶爾打了一個寒顫，他突然感覺到了一股殺意，但是張望了四周，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樣。

“沈公子，稍等，我去催一下。”

正當宋長生等的不耐煩的時候，門戶里聲音就突然消失了，四周的住戶，似乎有人偷偷打開了一抹門縫，在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外界的情況。

“宋大人，準備好了，您看，還是老規(guī)矩？”

小虎擦了擦額頭的虛汗，他肩上背著一個大麻袋，前后兩端像是有重物壓著一般，耷拉了下來。

“老規(guī)矩，你先走，我們隨后就到。”

“行，好嘞。”小虎聞言，點頭哈腰的露出一張笑臉，就想向著外面走去。

“等一下。”

沈煉拿著刀鞘，橫亙在右邊，擋住了小虎的去路，他冷冷的看著宋長生：“這里面是什么東西？”

小虎頓住了腳步，不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感受到脖子上的涼意之后，只能無奈地扭頭看向宋長生，尋求幫助。

宋長生聞言，有些愣住了，但是當他對上那雙冰冷無情的眸子之后，禁不住咽了兩口唾沫，立馬回了過神來。

那是什么樣的眼神？

淡漠，無情，充滿了對生命的漠視，就好像常人看腳下的螻蟻一般。

這種眼神，宋長生見過很多次。

沈煉完全沒有把他當做同類！

“是，是斬妖除魔要用到的物品。”

宋長生低下頭顱，不敢與之對視。

“斬妖除魔的物品？”沈煉的嘴角微微上揚，看著宋長生的臉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之色，他感覺自己距離答案已經非常接近了。

不過。

沈煉最終還是將長刀收了回來，淡淡的說了一聲：“行，帶路吧。”

呼~

宋長生長舒了一口長氣，雖然才短短片刻的時間，但是他的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他是真的害怕沈煉突然再得失心瘋，將他和小虎一起砍了。

所幸一切無礙。

“愣著干什么？”

宋長生轉頭對著還愣在一旁的小虎怒聲呵斥。

“知道了。”

小虎身上背著重物，臉上滿是恭維的笑容，快步向著外面走去。

而等小虎消失在拐角之處后，宋長生看了一眼沈煉，征得同意之后，才緩緩跟了上去，不過是一直吊在后面，距離大概有著幾百米遠。

而街道上的平民，對小虎的行為也仿佛早已見慣了一般，只是掃了一眼，便不再管顧。

對于這種地位低下的平民來說，有同情心是一件極為奢侈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

就更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