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聽到克勞夫先生的要求時，我整個人就仿佛被雷擊中一般，剎時就懵了。很慶幸，我的選擇是正確的，盡管當時的我并不清楚克勞夫先生會為什么會在許多人的面前向我提出這樣一個古怪甚至是讓我難堪的要求，但是我相信他，他本來就是一個充滿神奇和魔力的人。是的，我蹲了下來，就如一個虔誠的信徒一般——在很久以后，我終于明白克勞夫先生想告訴我什么：放下驕傲，全力以赴！”

——基恩自傳《我不是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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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發生什么事情了？頭兒和那個叫做羅……羅什么的愛爾蘭小子在干什么？”

“伙計，你這記性好像有點問題吧，昨天他還和咱們一起在安菲爾德球場踢球，今天就比忘了？貌似你的年紀還沒讓你的腦袋到老年癡呆的地步吧？他叫羅伊，今年才剛剛十九歲！”

“還真是年輕啊！對了，你說頭兒和他相對站著做什么呢？看那小子滿臉復雜呆滯的神色，該不會是頭兒告訴他要他一直留在一線隊，他被這個驚喜嚇傻了吧？”

“我看就是這樣……你們還別說，這小子昨天比賽表現得很真兇狠，利物浦的幾個中前場球員就沒有一個人沒吃過他的鏟搶……哈，羅尼.維蘭都被他弄下場了。真TM解氣！”

“我覺得不像，你們看他的表情，這像是驚喜激動興奮的樣子么？我倒是認為，頭兒這是在給他上‘政.治課’呢。你們說，這個小家伙會不會被頭兒的一陣呵斥怒罵給弄哭啊……哈哈！”

溫暖和煦的陽光照射進森林隊訓練基地的時候，訓練場開始逐漸變得熱鬧起來。球員們三三兩兩的出現在球場邊，在看到自己的主教練和一個年輕的球員相對站在一起的時候，眾人無不感到詫異和驚奇。不過他們可沒膽子跑過去好好“八卦”一番，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紛紛猜測。

這個時候，一線隊助理教練里亞姆和羅尼.芬頓也來到了訓練場。兩個人同樣滿臉好奇的往那邊不斷偷瞄，球員們各種各樣不著邊際的議論聲讓他們不由得輕皺眉頭，里亞姆重重的出聲呵斥：“看什么看，今天不訓練嗎？還不趕緊去給我更換球衣！”

渾身處處彰顯著紳士范兒的羅尼.芬頓也輕笑著補充了一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天的比賽好像我們不是勝利者吧？當然，如果你們想頭兒等會看見你們不但偷懶，還在背后妄自議論他的話，我想你們今天一定會過得很‘愉快’！”

羅尼.芬頓將“愉快”兩字咬得很重，臉上卻仍舊是笑意吟吟的模樣，只是任誰聽到這番說辭都不免心中暗暗打一個冷顫。里亞姆和羅尼.芬頓是兩種性格不同處事方式也不同的教練，不過兩人卻因此而能很好的互補，就好像現在，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周圍的球員莫不噤若寒蟬，紛紛開始更換等會訓練時的裝備。不過怎奈心中的好奇心實在過于濃烈，仍有不少球員偷偷摸摸的朝著那邊不斷瞄眼。

里亞姆和羅尼.芬頓也不在意，只要球員們不大聲喧嘩，此刻還沒到訓練的時間，所以他們也不想多過呵斥，更何況他們兩人心中也是無比好奇：到底頭兒和羅伊在做什么呢，怎么一個面容平淡，一個則是驚訝、錯愕、莫名其妙等各種復雜情緒匯聚呢？

一群人都是默默關著著那邊的情勢，很快的，他們的表情就是一凜，嘴巴更是驚得張成了“O”型——他們看見了此生都無比難忘的一幕……

……

羅伊呆愣愣的如同一根沒有思想的柱子般佇立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復雜。在克勞夫說出這個古怪而又讓人一頭霧水的要求之后，羅伊甚至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等他再望向克勞夫那張平靜深邃的面孔時，終是確定，對方沒有與他說笑。

“把……把鞋子弄干凈？”

羅伊心中隱然浮上一層怒氣。對于前世身為一個中國人，如今雖然披著一張鬼佬皮但心中依然堅定自己有一顆中國心的羅伊來說，蹲下身子為他人擦拭鞋子無疑是一件極為讓人心理難以接受的事情，甚至可以看做是一種侮辱。

羅伊強制忍下心中的慍怒，望向主教練克勞夫。只是他很快失望了，克勞夫依舊面容平靜，宛如一汪平淡沒有漣漪的湖面，只是靜靜的凝神相望于他，似乎正在等著他的決斷。

“先生，你真的確定要讓我幫你把你腳下的鞋子弄干凈么？”羅伊同樣靜靜的望著克勞夫，面色平淡，語調輕緩而低沉。

“放下矜持放下驕傲就那么難么？你有勇氣在球場上如野獸般兇猛，難道沒有勇氣低下那所謂高傲卻不值一文的頭顱么？”回應羅伊的，是克勞夫同樣輕緩低沉的語調。

兩人靜靜相望，誰也沒有說話，只是兩人之間的氛圍卻異常的沉悶古怪。

良久，一聲爽朗的笑聲突兀而生，卻是羅伊咧開了自己的大嘴，自顧而笑。

“我的父親告訴過我，無論什么時候都要高昂著自己的頭顱。哪怕遇到再大的挫折，哪怕遭遇再大的磨難，只要你的頭顱永遠不曾低下，那么，你才會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笑聲落下，羅伊的神色一片堅定，語態硬朗。

“說得很好，男人確實需要一副千斤重擔也壓不垮的強硬脊梁。所以……”克勞夫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贊同的笑意，不過隨即面上的神態卻是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低沉道，“這就是你的答案么？”

說罷，克勞夫將原本佇立的左腳抬起輕抖兩下，鞋面上的泥土草屑又是紛紛落下，不過上面卻依舊殘留著大片的泥土污漬。

“不，我愿意。”羅伊搖了搖頭，目光中依舊閃爍著堅定與驕傲的神采，“低下頭顱不代表我認輸，也不代表我將失去的驕傲與執著——更何況，這并不是真正的垂下頭顱。對我而言，我很樂意為你效勞，不僅僅因為您是我的主教練，更重要的是，因為您是——布萊恩.克勞夫！英國足球歷史上最偉大的教練！”

羅伊的這番話確實出自于肺腑，雖然他和這個倔強而又性情古怪的小老頭接觸不多，但是他身上似乎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魔力，深深的讓他折服。他永遠記得在自己的轉會談判陷入僵局的時候是誰最終拍板讓他留下，他同樣記得那場與阿諾德隊的比賽，他只是坐在替補席上一名剛剛加入預備隊的新人，而克勞夫先生力排眾議，給了他機會，并且趴在外墻上為他瘋狂歡呼與吶喊……

雖然接觸寥寥無幾，但是這樣的“情誼”，卻已經足夠！

羅伊很清楚，克勞夫雖然古古怪怪，性格多變，但這也正是他奇特的地方，他總會做出一些讓人捉摸不透但最后卻讓人無比振奮的事情。雖然不清楚克勞夫讓他這么做的緣由，但是惱怒之后，清醒下來的羅伊卻是很明智的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相信克勞夫！

對于羅伊的話，克勞夫不置可否，他將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微微彎曲著在胸前劃了一個圈，身軀微彎——這是一個典型的紳士邀請動作，示意著羅伊可以開始為他“服務”了。

這一次，羅伊沒有任何猶豫，他從運動挎包中抽出自己的衣服，然后走向克勞夫的身前，俯下身子，半跪在地上，如同一個虔誠的信徒般，左手捧起他的腳，拿著衣服的右手則是伸向了滿是泥污操屑的鞋子……

……

“這……這是……天吶，我看見了什么？那個愛爾蘭小子竟然在幫頭兒擦……擦鞋子？”

“真是不可思議的一幕！有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怎么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一般？”

“靠，誰掐我了？！尼格爾，你這個混球！你認為自己做夢你不掐自己，掐我干什么，痛死我了……”

“啊啊啊！真是的……為什么給頭兒擦鞋的是那個小子而不是我？！！！沒天理啊，這是多么好的向頭兒獻殷勤的機會啊，怎么就不落在我的頭上啊！”

“閉上你的嘴吧，你這個無聊又無恥的家伙！——呃，給頭兒擦鞋的應該是我才對！”

一直往場邊偷瞄的森林隊球員們又沸騰起來了，一群人滿面驚詫的大呼小叫，有疑惑，有驚訝，有羨慕，也有莫名其妙……但不管是何種表情，何種情緒的聲音，他們都深深的記住了那個年輕的愛爾蘭小子——這個家伙果然是與眾不同啊，至少頭兒就從來沒讓他們干過這樣的事情！

球員們的喧鬧嘈雜再次傳入了羅尼.芬頓和里亞姆的耳中，只是這一次兩人卻是沒再出聲阻止，望著不遠處的那一幕，兩個人相視一眼，眼中滿是濃濃的不解與震驚。

……

“噢，你這手藝真不錯，瞧，多干凈多清爽啊！”

克勞夫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看著腳下錚亮而無一絲污漬的鞋子，心情大好的克勞夫興奮的吹了一個口哨。而這道響亮的哨音也讓正在追逐蝴蝶的薩姆變得興奮起來，它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圍著羅伊和克勞夫雀躍不已。

羅伊沒有說話，只是笑著看著薩姆歡愉的嬉耍。

“謝謝你，羅伊。”克勞夫點了點頭，然后擺了擺手，薩姆回到他的身邊，一人一狗轉身欲走，“我有個疑問——之前你所說的一切，就是你低下頭顱的原因嗎？”

羅伊想了一下，突地鄭重點頭：“還有一個——‘一個人如果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來生存于這個世界，那么他不是變成一個瘋子，就會成為一個傳奇’。這是您曾經說過的話，我很喜歡。因為，我覺得自己似乎也正是這種人哩。”

克勞夫愣了一下，隨即他再次轉身往前慢走，只是在轉身的一瞬間，眼中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濃。

“你很不錯，羅伊。從今天起，你不用再回預備隊了。你可以和他們一樣，叫我——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