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

見她對中藥材如此上心，王承舟笑著補(bǔ)充道：

“瓜蔞是一種在各種醫(yī)藥典籍中均有記載的藥材，《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更是將瓜蔞根列為中品。而且，全瓜蔞、瓜蔞皮、瓜蔞仁，根據(jù)入藥的部位不同，甚至還有各自不同的作用。”

“還有，你手里的薤白在咱們北方又叫小蒜，南方常稱為藠頭，不但能入藥，還能當(dāng)菜吃，家里日常種植一些，可以用來預(yù)防疾病。古時候為了推廣種植，甚至還有蔥三薤四的說法。”

“嗯，薤白炒雞蛋真的很好吃！”

聽到這話，王愛朵禁不住咽了下口水，大眼睛里亮晶晶的。

那個年月，生活實在是太苦了，特別是農(nóng)村。

家里的雞下蛋了根本就舍不得吃，都是攢著，然后拿到供銷社換油鹽補(bǔ)貼家用，為此還有雞屁股銀行的說法。

所以，聽到薤白炒雞蛋什么的，兩個女孩子可是真有點饞。

連帶著對藥材什么的更加感興趣了……

“王承舟，快說快說！”

果然，王愛朵就像是一個聽故事上癮的熊孩子，拽著他不松手，“那全瓜蔞、瓜蔞仁、瓜蔞根都有啥區(qū)別呀？”

“薤白真就像蒜苗似的，直接拿來炒雞蛋嗎？”

“你快跟我說說呀！”

王承舟翻了個白眼兒。

以這妮子旺盛的求知欲，可以想象，自己說完薤白瓜蔞，還是免不了被她追問，沒完沒了，不干活了？

當(dāng)即，他把鋤頭扛起來，擺擺手道：

“不說了不說了，王愛朵同志，你看太陽都掛樹梢上了，我得去下地干活呀。”

“小芷，你身體剛剛恢復(fù)，還是別去地里頭折騰了，再休息一天吧。”

“王衛(wèi)生員，我先走了。”

哪知道尋常的一句叮囑，卻又讓徐小芷的臉頰紅了起來，小丫頭乖巧地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

倒是王愛朵，見他吊著自己，小嘴兒當(dāng)即就撅起來老高，都快能拴上一頭驢了，氣鼓鼓地瞪著他，不滿地哼了一聲。

等王承舟趕到田里的時候，大家伙兒早干得熱火朝天。

老楊頭正扶犁子，大黃牛弓著身體，肩胛骨起伏著，賣力地耕著地，泥土像水一樣翻到兩旁，留下筆直的一條亮線。

效率一下子提升了許多，老少爺們兒的心情都跟著愉悅起來。

經(jīng)過這幾日的相處，王承舟在村里多少有了點人望，剛到地里就有人直起腰跟他打招呼，其中就包括楊巧兒。

只是，這妮子一開口，就迎來小媳婦兒張小拴的一通調(diào)侃，羞得她勾著頭，再也不敢吭聲了。

鵪鶉似的小模樣，倒是逗得大家伙兒一陣哄笑。

母親李玉珠見狀，那真是一臉的欣慰，連帶著胸懷都舒暢了幾分。

只是小姑李香兒眨巴著大眼睛，盯著他研究了一會兒，卻始終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成想，眼看著到了中午，卻有一道身影著急忙慌地從遠(yuǎn)處的小路上跑了過來，遠(yuǎn)遠(yuǎn)地便吆喝道：“王承舟，你個小兔崽子！”

只是罵了一句，來人好像有點喘不上來氣兒，扶著磕膝蓋呼呼直喘，緩了一下，才又氣鼓鼓地往這邊跑。

大家伙兒皆是一愣，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停下手里的活兒，伸著脖子望了過來。

“老支書？”

看清來人，王承舟同樣一臉驚訝，疑惑地問了一句，“你找我有事兒？”

“小兔崽子！”

王鐵林跑得臉上都是汗，瞅見他恨得咬牙切齒，忍不住又罵了一句，“天都要塌了，你還問我找你啥事？”

“老子昨天咋跟你說的？我說的話都是耳旁風(fēng)？你是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

“你個狗日的怎么這么不爭氣！讓好好給人治病，你又鼓搗那些神呀鬼的腌臜東西干啥？衛(wèi)生員的事，黃了！”

聽到這話，整個地頭鴉雀無聲。

母親李玉珠拄著鋤頭，身子一栽歪，差點摔到地上。

王承舟腦袋更是嗡的一聲，只感覺嘴里有些發(fā)干。

“鐵林，到底咋回事？”

這時，王玉堂滿臉嚴(yán)肅地走了上來，沉聲道：“你都多大的歲數(shù)了，有什么話先別急，慢慢說。”

“玉堂叔，還能是啥事！”

王鐵林跺了下腳，手指頭都有些顫抖，沖著王承舟道：

“這兩天他又是給人扎針，又是救人危難，還滿嘴都是有學(xué)問人才能說的話……我想著咱老王家的祖墳可算冒青煙了，終于出了個能人，會給人治病。”

“這要是當(dāng)上衛(wèi)生員，咱們這些山窩窩里的老少爺們兒將來不是能多一個依靠嗎？于是，我就豁出去這張老臉向公社給他求了個赤腳醫(yī)生的培訓(xùn)名額。”

“誰承想，這個兔崽子好的不學(xué)學(xué)賴的，治病就治病唄，非得裝神弄鬼的又是跳大神又是鬼上身，可不得讓人給捅上去？”

老少爺們兒安靜地聽著，不少人的臉色都變了。

王鐵林喘了口粗氣，一張臉突然就耷拉了下來，無奈地?fù)u了搖頭，“上午我正好去公社開會，哪知道會才開到一半就被周書記叫出去訓(xùn)了一頓，一問才知道是這小子讓人給舉報了！”

“哼，這要是前幾年，就這樣的事情，非得把你個小兔崽子給抓起來不可！”

“我萬般哀求，人家才答應(yīng)放他一馬，可衛(wèi)生員的事情，吹了！”

聽完這些，王玉堂同樣一臉愕然，不敢置信地望了過來。

王承舟張了張嘴，卻根本無法反駁。

可思慮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那只是一種治病的方法，小芷是情志有憂，我只是為了逗她開心而已啊。”

“什么他娘的情志有憂？”

一聽這話，王鐵林真是又怒又悔，指著鼻子罵道：

“老子是說過讓你勇敢一點，像個老爺們兒似的去追求人家徐小知青來著，可沒他媽的讓你把自己的前途給豁出去呀！”

“你哄她開心就哄她開心唄，為什么一定要扯上封建迷信的東西嘞？”

“有句戲文咋唱的？你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啊！現(xiàn)在衛(wèi)生員的位置丟了，人家城里來的姑娘還會看得上你？”

雖然不少人心情沉重，可聽到這話，還是讓大家伙兒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