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蛇，有蛇！”

張小拴指著身后，嚇得都結(jié)巴了。

大家伙兒一愣，連忙圍了上去。

特別是正在慷慨陳詞的許萬年，當即就拎著鋤頭往上沖，嘴里大聲安撫著，“張小拴同志別怕，不就是一條蛇嘛，看我一鋤頭敲死它！”

那股子積極勁兒，頗有幾分男子漢的氣概。

“不是……不是，蛇跑了！”

張小拴卻急得直跺腳，臉色仍有些蒼白，不滿地吆喝著，“是巧兒！是巧兒！姑奶奶從小在河邊兒長大，會害怕一條長蟲？別擱我這兒獻殷勤！”

“巧兒咋了？”

聽到這話，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滿臉緊張地跑了上來。

他年紀不大，卻一下巴的胡茬子，再加上神色有些萎靡，黑眼圈特別重，整張臉看起來跟浮腫了似的。

正是楊巧兒的親爹楊樹青。

“巧兒她……哎，我也說不清，你快上去看看吧！”

張小拴瞳孔深處藏著一絲恐懼，臉蛋兒上滿是糾結(jié)地應(yīng)了一句。

“哎喲！”

正在這時，沖在前面的許萬年死死止住了腳步，嚇得身體往后一傾，不自覺地驚叫了一聲。

老少爺們兒來到近前，同樣臉色大變。

只見不遠處還未鋤過的田埂上躺著一位十五歲左右的少女，她的模樣十分清秀，年紀不大，個子卻挺高，尤其是一雙腿，比人家過了門的小媳婦兒還要修長筆直。

只是這會兒不知道她怎么了，整個人倒在地上，四肢不正常地扭曲著，纖細的身軀拼了命地往后仰，都成拱橋了。

秀氣的拳頭死死攥在一起，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嘴角不停往外溢著白沫。

由于掙扎得太過激烈，她的身體跟個圓規(guī)似的，把田里新生的雜草壓倒了一片，緊緊貼附在了地上。

如此詭異的景象瞅得眾人心里皆是一緊，幾位大嬸兒更是變顏變色地叫道：

“羊羔瘋，羊羔瘋，巧兒又犯羊羔瘋了！”

“這可咋弄，這可咋弄？楊樹青，你還不趕緊的！”

“俺的娘誒，每次見這閨女犯病都嚇得我直哆嗦。這羊羔瘋咋跟鬼上身似的，也忒嚇人了！”

其實，不只是她們，人群中那些年紀小的，更是嚇得直往后退，簡直比見了惡鬼還要恐懼。

哪知道，聽到她們的催促，楊樹青卻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沖上去對著自己閨女就是一腳，咬牙切齒地罵道：

“你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就只會給恁爹找難堪！”

“你說說你咋又犯病了？三天兩頭讓人家看笑話，你還不如死了算了！”

“你說你攤上個這種病，爹我有啥辦法，爹我有啥辦法呀！”

這中年漢子罵著罵著眼淚卻下來了，一邊嘆氣一邊去扶自己閨女，想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可是，犯了癲癇的病人全身上下都不聽使喚，身體繃得跟一根棍兒似的，哪兒那么容易扶得起？

于是，他便下意識地向離得最近的人央求道：“許知青，來搭把手，幫著把俺閨女拉起來?！?

不成想，不知道是不是許萬年從未見過癲癇發(fā)作的病人，嚇得眼睛有些直，不但沒上去幫忙，反而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就這么一個微小的動作，徹底讓楊樹青破防了，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爺們兒眼圈瞬間紅了，帶著哭腔，死命地去拖拽自己閨女。

仿佛全村人的冷漠讓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憤怒。

“住手！”

正在這時，王承舟從遠處的小樹林里跑了回來，瞅見他這么折騰一個犯癲癇的病人，急得眼睛都瞪圓了，大吼一聲罵道：“快放開她，你他娘的想害死自己閨女是不是？”

楊樹青一愣，估計是沒想到會有人比自己還著急，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松手！”

王承舟可沒工夫管他那點兒細膩的小情緒，一把將楊巧兒搶了過去，右手砰地一下捏住她的下顎，手指趁勢插入她的嘴巴，然后往上一撐，把折回來的小木棍橫著塞了進去。

做完這些，他才松了口氣，緩緩把女孩兒放在地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終于把眾人驚醒。

大家伙兒見他竟然敢把跟鬼上身似的楊巧兒抱在懷里，膽氣總算壯了幾分，一個個都圍了上來。

“楊樹青，她是你閨女，你說的啥屁話？”

王承舟聲色俱厲地罵了一句，可當著全村人，卻不好繼續(xù)數(shù)落他，只得把下面的話給收了回去，一聲不吭地蹲在楊巧兒身前，取出四根銀針刺了進去。

大家伙兒見他又要給人扎針，不由得想起昨天發(fā)生的一幕幕，全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

人中穴、鳩尾穴、涌泉穴，這三個針對癇病的大穴剛下去，楊巧兒的身體就開始緩緩停止抽搐，轉(zhuǎn)眼的工夫，便平靜下來。

立竿見影的效果瞅得眾人嘖嘖稱奇，一時間甚至懷疑他是不是使了什么仙法。

原本見他又是脫自己閨女鞋子，又是扒自己閨女衣服，楊樹青氣得眼睛直往外凸，很想把這個不三不四的小子給甩到一旁。

畢竟心里再惱恨，那也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親閨女，哪能隨便讓人給禍害了？

更何況他王承舟名聲本來就不好。

一方面他老爹是個搞封建迷信的道士，另一方面他自己還是個娶不到媳婦兒的大齡青年，這種事不管他是不是一個乘人之危的色胚，傳出去都會讓人對自己閨女扯閑話。

將來還咋嫁人嘛！

哪知道，他那點齷齪心思還沒轉(zhuǎn)過來一圈，楊巧兒就已經(jīng)醒了。

小丫頭醒來之后，立刻就感受到腳丫上冰涼的觸感，嚇得她下意識地蜷了下雙腿，不明白誰把自己的鞋子給脫了。

難不成遇上了變態(tài)？

然后就看到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正趴在臉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副很兇惡的樣子，當即就驚得她尖叫起來。

“巧兒，巧兒！”

這時，張小拴屁顛屁顛地跑了上來，一番解釋，小丫頭才明白事情的經(jīng)過。

特別是這小媳婦兒添油加醋地描繪了一番王承舟的神奇之后，楊巧兒已經(jīng)滿臉歉疚地望了過來，軟軟糯糯地說了一句，“謝謝承舟爺?！?

只是說完之后，小嘴兒一癟，眼淚默默地流了下來，根本不敢去看自己站在一旁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