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老實話，岡梭爾心中是有些慌的。

他比戴瑞安大不了多少，但身體情況卻無限向已經四五十的老大貝勒看齊。

這不怪他，家族本身不尚武。

作為現在實際上的七國第一富家翁，他們遠離王國政治，只著眼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所以，有一顆會做生意，能帶來更多金龍的腦袋就足夠了。

偶爾學習一下老爹雷頓伯爵，搞一搞魔法研究當愛好，其他真沒什么要求。

除了加爾斯年輕時搏了個“灰鐵”的外號之外，兄弟幾個都不是啥戰斗高手。

就老五戴瑞安例外。

現在好了，這小子上來就直接拿劍指著自己，根本不給自己臺階下。

岡梭爾原想著衛隊劃給了自己，以后這就是自己的人了。

自己故意擺出一副訓練的架勢，就是在提醒戴瑞安。

卻忘記了這小子根本沒那個腦子。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不爽了抄起劍就要練你！

很清楚戴瑞安手上的功夫，岡梭爾想丟下劍就走。

然而，現在一大堆士兵都看著呢，要是真這么干，他自認為好不容易弄來的人心可就要散攤子了。

該死，這小子又讓自己下不來臺。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天天跟加爾斯和貝勒周旋，卻忘了戴瑞安才不理會他那一套。

好在戴瑞安也不是專門過來揍他的。

“你們先離開吧，我跟岡梭爾有話說。”

他沒當過一天的衛隊指揮官，卻因為個人的愛好，在這些大頭兵心中有不可小視的威望。

果然，士兵們神色一肅，收起看熱鬧的嬉笑神色。

“是，戴瑞安大人。”

很清楚看到岡梭爾眼中閃過的忌憚和羨慕神色，戴瑞安靜靜地等待著士兵們消失。

手里的劍卻沒有松開。

“他們不喜歡你。”

扭頭看向岡梭爾，他的語氣沒什么起伏，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

“但我是他們的指揮官。”

岡梭爾毫不留情地懟了回去。

“是嗎……指揮官大人？”

戴瑞安嘲諷地說了一句，然后略過了這個話題。

斗嘴這事兒，占便宜了就行，見好就收才是上策。

“我現在對把你打趴下沒興趣，你也很清楚我找你來是干什么的。”

“順便提醒你一句，你妻子來找我了，奉勸你少跟她說那么多。”

“我們家的事情，還不容外人來干涉！”

岡梭爾顯然是不知道自己老婆的事兒，愣了一下，臉色也沉了下來：

“我會去警告她的，不需要你來操心。”

點點頭，戴瑞安把玩著手里的木劍，開始了正題：

“貝勒全力支持我，加爾斯則相反，現在，我需要你的態度。”

原本他以為，這個家伙會堅持他一貫的兩不相幫中間主義路線。

本來就知道答案的問題，戴瑞安只是禮貌性地問一下。

然而，這家伙的回答卻是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我的建議？”

“呵！要我說，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膽氣似乎一下子回到了岡梭爾的身上，他摘掉手套拋在了一邊，拍了拍戴瑞安的肩膀：

“我手里的五百衛隊全給你，建議你把貝勒手里的也要過來。”

“一千精銳過去，就是要顯露家族的決心和勇氣，讓那些盯上我們的人，都好好掂量一下。”

戴瑞安驚了。

不是……你怎么不按劇本啊。

且不說你是不是喝多了才說這些胡話。

你這么干，不就把貝勒架在火上了嗎？

我這個中間派都決定梭哈了，你貝勒作為最支持的人，提出的方案不應該比你更好嗎？

經典保守派認為激進派太保守了是吧？

戴瑞安一腦門子的問號。

“不是……你……這……”

根本無法理解岡梭爾的腦回路，他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到合適的詞。

一千人過去容易，但這可不是郊游一圈就回來了。

戰馬的養護，士兵們的訓練居住區域，裝備的維修等等，都需要大量的人工。

按照眼下這個生產力，十個人不見得能養得起一個這樣的士兵。

這還是在最重要的裝備是現成的前提下。

所以，這意味著，那地方至少還得移民萬把人過去，否則根本就玩不轉。

哦，七神在上，岡梭爾你要干什么哦？

……

“什么？！一千人全去，你瘋了嗎？”

看著那目瞪口呆的貝勒·海塔爾，戴瑞安一點兒都不意外。

“岡梭爾，想清楚再說話！”

加爾斯當然一萬個不愿意，也是皺眉呵斥道。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一向謹言慎行的岡梭爾這次卻是選了一個擺爛的姿勢。

“我無所謂，這就是我的態度，你們怎么選是你們的事兒。”

他看向戴瑞安，輕笑道：

“反正這五百人留在我手里也不如留在你手里有用，你說對吧？”

戴瑞安充耳不聞。

認下來只會讓貝勒和加爾斯戒心更重。

“你想清楚了？這一千人過去了，派克斯特那個混蛋會怎么看，多恩人會怎么看，高庭會怎么看？”

作為鐵桿的反對派，加爾斯從不想家族一下子把精力都撲過去。

他不知道為什么岡梭爾的態度會一下子變動這么大。

但現在是正式的家族會議，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雷頓伯爵都派了他最貼身的老管家參會。

“我管他們怎么看？”

“加爾斯，還有你貝勒，你們難道看不明白嗎？”

“在戴瑞安開始在那片土地上立足開始，他們已經做出反應了。”

“難道我們捂著耳朵以為自己做的隱晦，他們就不知道了？”

“聽著！家族要打定主意沖破雷德溫的封鎖，那就別管那些噪音。”

“古老的契約仍在，家族的土地上，誰也不能阻攔我們的意志。”

“若是相反，你們怕了，家族怕了，那就趁早把戴瑞安召回來。”

“家族可以允許族人死在參天塔的牢房里，卻絕不允許外來的骯臟玷污這高貴的血脈！”

話音落下，擲地有聲。

這件從一開始就非常擰巴的事情，終于在今天這個決定時刻，被人狠狠撕開了外殼，暴露了里面的真相。

過了很久。

那位從會議開始就閉口不言的老管家輕聲說：

“家族的意志，不可違背。”

“一切陰暗，都會在高天的火光中被驅散。”

“家族，會照亮你們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