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雨停了，但是地上路更難走了。
李拐打亮一束強光手電筒，感覺和自己的蠟燭頭簡直鳥槍換炮。
從破面包車上背起算命攤的家伙什，想了想又把大扳手別在腰間。
黑貓貌似才睡醒，要不是眼睛是藍色的，就跟開了隱身掛一樣，對著李拐端坐著，用意很明顯，“猴子，勞資餓了！”
李拐又不好意思要了半碗飯，大姐扯了半條熏魚，拿魚拌飯端給煤球大爺，沒有了進口貓罐頭，黑貓也是吃得噴香。
收拾一番，看了眼時間晚上8點過，李拐找了根竹竿充當拐棍推門而出。
一條小路直通黑黝黝的山下，穿過了下午摘粽子葉的竹林，下山的路比想象還難走。
彎彎曲曲的羊腸道坑坑洼洼布滿泥濘，一腳下去帶起飛濺的泥水，不過幸好落腳處幾乎都有石頭，如果全是爛泥，一個不小心可以來一次滾落速降。
小心翼翼下完坡坎，面前跟著是一條蜿蜒小路，路兩邊布滿倒伏的野草，雨過初晴有一股漚爛的腐殖質的氣味。
繼續順著小路往前走，還以為沒有多遠，沒想到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沒到，就在李拐深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路了時，依稀聽到遠處輕微拍打岸邊的水聲。
又走了大約十分鐘——豁！好大一個水庫！
怪不得大姐說當時找三娃子尸體沒法抽干水庫的水，這明明就是一個湖！
而且哪怕是到了冬天的枯水期，水庫里依然蓄滿了水，拿手電一打根本望不到對岸。
不遠處還有立了個牌子：“飲用水水源一級保護區”。
“……”
大！除了大還是大！這是給李拐留下的第一印象。
水面上波光粼粼一眼望不到盡頭，望向左右兩側同樣也是。
就這，簡直堪稱完美的一處自然湖泊。
如果是烈日炎炎的夏季得吸引多少人來撲騰，一不小心沉兩個太正常了，畢竟淹死的大多都是會水的。
更別說完全沒有什么自控力的小孩子了。
湖面上此刻刮著小風，吹拂到身上還有點冷。
李拐順著湖岸走了一截，見有個落腳處下到湖邊，踩在塊石頭上蹲了下去，用手掬起一洼水，借著手電光發現好像手心里有什么？
仔細盯了下，細細的長長的，手指甲大小，沒猜錯的話是蚊子的幼蟲，孑孓。
問題是大冬天的不應該啊，從哪冒出來？
而且好像之前在哪兒見到過？
李拐把手上的水甩掉，偌大的水庫什么都沒有，看來是白跑一趟。
剛起身，岸邊書包里的老年機發出“鈴”的一聲！
然而已經晚了，一扭頭——
身后不知何時竟站著兩道身影！忙用手電筒光一打——
竟然是豆芽一般的小瘦子和被淹死的三娃小胖子！
我靠！人嚇人嚇死人！
李拐忙穩住身形想先上岸再說，沒想到兩個小屁孩正好擋在岸邊豁口處，分毫不差！
并且此刻兩個小孩仿佛角色對調，小瘦子一臉呆滯，小胖子卻目露兇光！
小胖子圓滾滾慘白的臉上一雙眼珠子卻充滿血絲，是溺水而亡尸體的特有的，夾帶聲音又尖又細朝李拐問道：
“你在找什么呢？”
邊說邊往李拐胸口推了一把，完全來不及反應，整個人頓時仰躺向后倒去——
只聽“嘩！”的一聲，全身跌入水中！
“唔……咕嚕咕嚕！”
手里的電筒也一同掉進水里，照在不斷在周身涌起的泡沫以及翻滾的湖水！
李拐在冰冷徹骨的湖水里掙扎，明明剛看著是一處淺灘，為什么此刻整個人沉在水面下卻踩不到底！
寒冷的湖水灌進口鼻，要命的是此刻身上的棉大衣正瘋狂地吸水，要不了幾秒吸滿了水根本無法掙脫，只能眼睜睜被帶進湖底！
肺里如同著了火又像壓了把大錘！李拐第一時間想把大衣脫掉，然而就在想拉開拉鏈時——
從還未熄滅的手電筒燈光里——漆黑深邃的湖下，竟然伸出一條綠色的胳膊！
胳膊上布滿水草，同時張開一只猶如老樹枝的手一把抓住了李拐的腳踝！
“糟了！這下出脫了！”
李拐腦海里閃出最后一絲念頭，大衣脫不下來，腳上還有只佝僂的爪子拉扯往深淵般的湖底沉去……
意識漸漸渙散，下意識的動作還想逃生，但一切都為時已晚……
身體如同被綁著石頭緩緩下沉，視野里是越來越遠的水面，明明只有一丁點距離，卻是生與死的鴻溝……
眼睛緩緩閉上，李拐吐出最后一口氣，升騰的氣泡飛速上升，直到水面上破裂帶著生人的臨別前的氣息……
但也就在此刻！
這口氣息吸引了岸上某個活物的注意，幾個飛快縱越來到落水處，接著劃出一條優美的黑色弧線扎進刺骨的湖水里——
湖面上的水波向周圍散去，直至平靜如初……
一秒……
兩秒……
三秒……
下一刻整個湖面沸騰了！
活物叼著一坨人影沖出水面！
接著一甩頭，溺水的倒霉家伙被砸在岸上！
李拐肺里瞬間涌進新鮮空氣，貪婪大口呼吸著——沒想到就在彌留之際被一股大力從水里給甩了出來！
吐著水往往四周望去，黑漆漆的岸邊什么都沒有發現……難道恩公是隱形大俠？
還沒等細想隨之要命的寒冷席卷全身，畢竟被零下幾度的湖水浸透，此刻猶如整個人光著身臥在冰上。
這樣下去不被淹死也被凍死！
恩公先放一旁，保溫才是更重要的，幸好背著算命攤一堆物件的書包沒一同掉下水。
李拐哆哆嗦嗦從里邊掏出白紙和打火機，小路兩邊的枯草足夠多，就算下過雨也燃得比較快。
這會兒也別考慮什么山火了保命要緊。
點著了紙點著了草，火苗由小到大燃燒開來，脫到只剩秋衣秋褲稍微烤干一點找來更多樹枝，足足過了好一會兒身上暖和了才總算撿回條小命。
小瘦子和小胖子早不見人影，李拐恨得牙癢癢！
太陰險毒辣了！搞背后偷襲！
要不是被誰撈了一把，這會兒已經命沉湖底，成為小魚小蝦的自助餐了！
“淦！”
李拐等到把最后一件衣服烘干，這會兒過了午夜十分，重新背上包，把銅鈴和扳手同時握在手里，朝來時的小院氣勢洶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