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鷹公國，尊貴者教會。

作為鳶鷹公國專門為大公親屬設立的教會，魔法與煉金只是次一級的玩具學科，這里的孩子從小就被培養如何與神明對話。

自從科學之父伽曼創造了第一輛由蒸汽驅動的鐵皮車，曾經與太陽王英雄王等共同生活著的眾神就隱沒在歷史塵埃里。

那位偉大的，畫像擺在大陸所有學校第二位，僅次于現代哲學體系和學院制度開創者智慧王之后的科學家伽曼，在看著熱氣推動耦合的齒輪旋轉時，說出了那句名言。

“我們創造了一個新的神明，然后驅逐了所有神明。”

然而在新王遠去，科學阻滯的當下，本身就以宗教立國的鳶鷹公國雖明面上仍尊崇伽曼，私下卻以神學為主。

教會院長威廉透過刻著鳶尾花的木窗遙望，太陽強烈，草木瘋長，這個季節的鳶鷹公國美不勝收，使人回想起那個輝煌的黃金時代，那個信仰神明的人播下種子，就能收獲一樹果實的時代。

“我聽說了，維赫拜因城有人呼喚了古神真名。”

“是半呼喚……他們只用了一半的真名，也因此，古神并沒有直接降世。”

“都一樣的。”威廉揮揮手，“都一樣的。”

匯報人不敢多說什么。

“我們初步判斷是德里奇家族參與了此事……不過，不敢獨斷。”

威廉坐回椅子上，“特斯?德里奇伯爵……”

“沒錯，特斯?德里奇，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叫艾爾?德里奇，一個叫德朗克?德里奇。”

“大公如何評價此事？”

匯報人緊張起來，這可是大公，他仔細斟酌著話語。

“大公……自然是要堅決鏟除這種與全大陸為敵的行為……”

威廉笑了，他的白眉毛抖了抖，像是真心覺得他說的話好笑。

“王不見影，智慧王逝去，愚王奔逃，現在的聯合王國可是僅由愚王之弟苦苦支撐著啊。”

匯報人自然能聽懂威廉的意思，但他不回話。

“生命都在主動謀求出路啊。”威廉感嘆。

“那我們應該……”

“由他們去吧，我們是教會，職責是教書育人。”

“……遵命。”

死亡像被剝離的寄生蟲一樣逐漸從葉慈心中消失，芙莉安速度極快，現在已經望不見維赫拜因城了。

“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讓古神半真名降臨！”芙莉安一邊跑一邊惱火罵道。

葉慈覺得這位騎士大人有點話嘮，一路上嘴都沒停過，他甚至懷疑那段演講是即興發揮了。

“歇會兒吧。”葉慈說。

“……哦，好。”

芙莉安唰地止住步子，巨大的慣性差點沒讓葉慈飛出去，幸好她像夾皮包一樣緊緊夾著自己。

“我是讓你嘴停會兒……算了。”

芙莉安幾乎稱得上日夜兼程，現在已經到了維赫拜因城的領地邊緣，葉慈眺望著遠方，牧牛和籬笆圍著一個小小的牧場，風車緩緩轉動著。

“去那里歇歇吧。”葉慈說。

芙莉安點頭，不對，自己為什么這么自然地聽他話？

這個學生也著實古怪，能在古神注視下存活，能解除古神驚懼，而且作為一位無父無母的平民，眼中絲毫沒有對貴族的尊重。

“你不問我是什么人？”葉慈說。

“……你會說嗎？”

“不會。”

“……那不就行了。”芙莉安被堵的沒話了。

“……我懷疑你是古神信徒。”

半晌，芙莉安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你為什么不動手？”

“我在思考……因為你救了我。”

“如果我真是怎么辦？”

“……我會殺了你，然后自殺，發誓我的靈魂會日日夜夜侍奉你左右，以補償救命之恩。”

葉慈笑了，這是他穿越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

“我不是。”

芙莉安不能判斷他是不是，有些古神信徒極會隱藏，不過，她選擇讓自己相信。

葉慈沒有多說什么，關于穿越和系統的事，至少現在，他一個字都不能提。

……系統……艾爾登法環……

葉慈自認不是個心胸開闊的人，他剛才的話是為了刺探芙莉安的性格，從這點來看，她是個既認真又有點笨的人，值得信任。

至于那救了他兩次的系統……說實話，突然冒出來這種東西，不奇怪的人才奇怪吧……

但他現在一無所有，為了活下去，他愿意拋棄一些偏見來依靠系統。

這個世界有魔法、煉金術、蒸汽機械、十六途徑和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眾神與英雄。

而他只是個大學生，一個思維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大學生。

系統是他能握緊的唯一。

“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葉慈問。

“回到多爾雷戈，通知攝政王，不過整個維赫拜因城都毀了，應該早有人發送消息了。”

芙莉安繼續說：“你放心，我回去后一定會報答你，為你請封爵位。”

葉慈搖搖頭，并不是因為爵位，而是……

“我總感覺事情沒有這么簡單。”

芙莉安苦笑，“你猜怎么，我也是一樣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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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娜將牧牛套上繩，系的卻不緊，她老了，管不住這些牛，它們想走就走吧。

風車發出咯吱的摩擦聲，牧草搖晃，打開房門，這個家只剩她一個人。

得了癲癇的兒子在七天前逝世，在他生命的最后幾天，忽然靈感爆發，在口吐白沫，手握不住筆的情況下寫完了一本詩集。

他的遺書中為這本詩集起了個奇怪的名字：《預言錄》

瑪娜預備在她離世前用全部財產將這本詩集出版，她看過里面的內容，雖然很多地方看不懂，但是她能感覺到美——這是本很美的詩集。

這是一位母親的本能。

久違的有人敲門，收牛奶的日子并不是今天，盡管有些奇怪，但她還是開了門。

“……打擾一下。”

是一位黑發的清秀男生和一位高挑的女性。

“有什么事嗎？”

“我們的馬車翻了，可以在這兒歇歇腳嗎？”男孩說。

“我是騎士，您可以相信我們。”

那位高挑的女性掏出一枚白色的鳶尾荊棘勛章，瑪娜認得這個標記。

“可以的，進來吧孩子。”瑪娜說，她很高興這里能熱鬧些。

瑪娜忽然一怔，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識。

她一瞬間記起，《預言錄》第五章第七篇：《王自維赫拜因來》

流浪的王者徙步來，他的腳底干凈。

他敲敲孤獨的婦人門，問道：

我能否于此歇腳？

流浪的小黑貓喲，快快進來，還有你的使者。

外面的牧草鮮美，牛羊疲憊。

太陽輝煌，白云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