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逐漸聚焦。

待到看清眼前的人時，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你為什么要救我？還不如讓我死了呢！這日子是一天都沒法過了啊！”

“養(yǎng)豬，養(yǎng)個屁的豬啊！”

“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說的就是我呀。”

“早死早超生，下輩子我葉三娘再投個好人家，這樣就不用成天受這腌臜的鳥氣了，一點奔頭都沒有，嗚嗚嗚……”

“娘沒本事，可憐了我的娃了！”

女子邊哭邊攥起拳頭不停捶打著身旁的救命恩人。

薛靈錦汗顏，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女子心灰意冷，跳河時抱著必死的決心，沒想到會被人救起，心里憋著一股氣兒。這回有了個發(fā)泄口，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這番話前言不搭后語，再加上溺水還沒緩過來，口齒不清，說得薛靈錦云里霧里，聽了半天愣是沒聽懂。

好在女子剛剛轉醒，身子還很虛弱，捶打的力度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跟小奶貓撓似的，薛靈錦也不跟她計較。

“三娘，你怎么了？有什么想不開的要跳河尋短見呢？”

方才那幾句話，別的沒聽懂，三娘這兩個字還是聽得蠻清楚的。

薛靈錦攥住她的手，低聲哄著眼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嬌俏女人，聲音輕柔，態(tài)度誠懇。這人才剛救活情緒就這么激動，薛靈錦生怕她一個想不開又要去尋死。

活著多好呀！活著才有希望！

每次想到自己一覺醒來就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薛靈錦便覺是上天眷顧。

聽到自己的名字，葉三娘勉強才算冷靜下來，村民們又圍在旁邊好言相勸，慢慢的她也不再鬧騰，垂著眼，嘴巴緊抿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呀，是被那黑心的丈夫給騙了！”

人群中有人認出了葉三娘，走上前來一臉同情，“多好一閨女，偏偏嫁給了劉勇峰那個混球兒，說要去鎮(zhèn)上買些豬崽子當豬倌兒，來年好賣錢。誰知道賠的本都沒了！”

“他好吃懶做慣了，成天游手好閑，身上也沒個傍身的手藝。養(yǎng)豬也是一時興起，這還沒到年底呢，整整五十頭豬啊，就被他吃得只剩十二頭了！還都是些小豬娃子。”

“這媒婆也是個缺了大德的，拿了錢亂說一通。三娘娘家遠，也沒打聽清楚就跟著過來了。唉！自家男人這個熊樣，還要拉扯兩個奶娃娃，真是苦了她了！”

“可不是嘛，一到夜里她家就跟遭了賊似的鬼哭狼嚎。鄰居們都聽得真真的！”

薛靈錦揉了揉太陽穴，大致明白了。

原來是這姑娘遇人不淑惹的禍。

她自剛才救人起就一直跪在地上，膝蓋發(fā)麻，此時也覺得有點兒累了，看著葉三娘性命已無大礙，就尋思著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誰知身子才起來一半，腕上一沉，硬是被葉三娘又拉了下去。

“誒，你？”

薛靈錦不解，這人咋黏上她了？心里害怕她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也不敢再動作，只得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害怕。

“臭婆娘！原來你跑到這來了！還學人家跳河？咋不淹死你啊！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攤上你這么個賤東西！孩子都在家餓的嗷嗷叫，你也不管管，我讓你跳！讓你跳！”

劉勇峰邊喊邊兇神惡煞地從人群中擠進來，看見坐在地上跟個石頭似的一動不動的葉三娘先是松了一口氣，隨后氣急敗壞地朝著她的方向就直接撲了過去，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

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他就是去隔壁村的大哥家借個石碾子，這婆娘就敢跑出來丟人現(xiàn)眼！看他怎么收拾她！

要不是村里的二賴子跑過去找他，他到現(xiàn)在還被蒙在鼓里！

“葉三娘，你給我滾過來！”

劉勇峰話還沒說完，鼻梁上就被人打了一拳，沒等他反應過來，又是一拳，鮮紅的鼻血瞬間噴了出來！

“哎呦！他娘的！哪個狗日的打我！”

劉勇峰被揍的眼冒金星，來人動作太快，他還沒看清就被人摁住頭，以臉朝下的姿勢直直往淺灘上砸去。

一時間，整個河邊都回蕩著他殺豬般的慘叫聲。

村人們看了，多多少少有些不忍心，劉勇峰雖然混蛋，好歹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誰也沒想到小時候那么聽話的機靈小子長大了會是這般的爛模樣！

男人們看著他遭罪心里有些唏噓，但更多的是痛快！

這年頭，打媳婦兒的男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三娘一個人養(yǎng)家糊口已經(jīng)夠辛苦了，還要天天受他欺負，他們這幫男人早就想收拾他了！所以也都沒有上前阻攔。

劉勇峰暴跳如雷，媽的！老子一個本地的，還能在村民們眼皮子底下給人欺負了不成？！

他瞅準一個空當，牛勁兒一使，弓著背挎著腰直接就將身上的人頂翻了出去。

“啊！”

那人驚呼一聲，似是沒想到這人被打得嗷嗷叫喚竟然還有力氣反擊，一不小心著了他的道，直摔得鼻青臉腫。

“金巖！你他媽的不想活了！敢打老子？看老子不扒了你的皮！”

劉勇峰怒目圓睜，沒想到偷襲他的人竟然是金大牛家的三小子，再一想自己剛才竟然被這么個毛頭小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還被全村人給看光了！

頓時覺得面上無光，心里一陣難堪，攥起沙包大的拳頭就往少年身上狠狠砸去！

他年紀比金巖大上不少，又因為養(yǎng)豬長了不少膘。這下正在氣頭上，下手招招狠辣，拳拳到肉，痛得金巖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咬緊牙關不時發(fā)出幾聲悶哼。

縱使狼狽如斯，也不肯開口求饒。

村民們見他打得兇，金巖這小子又處于下風，生怕他鬧出人命。一時間全都一窩蜂地涌上來，七手八腳的要將兩人拉開。

不料劉勇峰打紅了眼，力氣也變得史無前例的大，村人們拉了半天硬是沒拉動。

“都給我滾開！”

他猩紅著眼朝村人怒吼，被金巖打破的額頭鮮血直流，染紅了半張臉。

“老子不打得他跪地求饒就不姓劉！誰敢過來我連他一起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