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興在外面抽著煙，路羽離開之后，他才將眼神從對方的背影上移開，轉而盯著被高樓大廈遮擋的天空，心中亦有些沉默。

從警六年，他的白頭發(fā)都長出來了，當初那個想要大展宏圖的年輕人，此刻也已經快要奔三。

升職是無望的，工作是疲憊的，雖然不少人羨慕他的編制，但他更羨慕自己那些在IT公司上班的同學，尤其是企鵝公司上班的那個技術骨干，前兩天加入了新部門，稅后年薪已經四百萬了。

如果繼續(xù)下去，他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一眼就看到頭了。

這讓他感覺到恐懼。

“當初我要是不考警校就好了......”

看到路羽似乎真的在搏擊上有天賦，并且果斷決定走這一條路的時候，趙傳興心中的惆悵感達到了頂峰。

他曾經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但現在卻記不起來了。

這時候，門口駛來一輛黑色商務車，趙傳興有些納悶的看了一眼，結果渾身一震，快步走到駕駛座前詢問道：“局長，您怎么來了？”

這是半夜的微服私訪嗎？趙傳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張培元滿臉都是倦色，他似乎猶豫了片刻，隨后招招手，示意趙傳興上車。

趙傳興先是回憶一番，確定自己沒有犯大錯，這才受寵若驚的坐在副駕駛上，不住的蒼蠅搓手仿佛第一次和女神去酒店的大學生。

黑色奧迪車保持著平穩(wěn)的車速，駛入干道，張培元打破沉默，緩緩道：“4.3惡性槍殺案，現在有頭緒了嗎？”

趙傳興第一次慶幸自己是個大頭兵，這事不用他背鍋：“還沒有，找不到線索，指紋、腳印、彈頭什么都沒有，雖然調查難度很大，但這是我們的失職！”

“現在不用跟我講官話。”張培元示意趙傳興少放屁。

趙傳興被噎了一下，心說自己難道還能說這事兒根本辦不了？

張培元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很正常，因為這件事很可能超出了警察該有的認知，應該交給特殊信息科來管。”

“您說的對......？”趙傳興下意識的點頭附和，又突然拔高了聲調：“不對，您在說什么？！”

“不是，我沒聽明白......”趙傳興的聲音又小了下去，帶著一種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緊張與興奮。

特殊信息科？

他是看過網絡小說的，知道“龍組”的名頭，所以這是一回事嗎？

張培元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將車停在了一個紅綠燈面前，鄭重其事道：“現在你有一個知道秘密的機會，但一旦決定參與其中，就會失去這身衣服，成為我們當中的叛徒。”

“是臥底嗎？”趙傳興瞬間想到了電影里的經典情節(jié)，腎上腺素開始加速分泌，心臟砰砰直跳。

“是的。”張培元點點頭：“李林森，就是我們的上一個臥底，但是最終功虧一簣，暴露了。”

李林森便是“403惡性槍殺案”的受害者，睡夢中被一槍爆頭，腦花都快流干了。

聽聞這個信息，趙傳興心里閃過毒販、軍火販子之類的惡性組織，但又被他一一否決。

李林森身份是一家網絡安全公司的骨干技術員，持有干股的那種，生活極為優(yōu)渥，這種身份怎么可能去那些犯罪組織里臥底。

而且臨海市又不是邊境城市，而是超一線城市，也完全沒有這些組織成長的機會。

“我已經觀察你很久了，小趙，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強求，也不會卡你的升職。”見趙傳興不說話，張培元淡淡道。

這是實話，張培元一直都觀察著趙傳興，并且確定他是最好人選。

在大染缸里蹉跎了六年，卻沒有太多的趨炎附勢，反而依舊保持著有些幼稚的理想主義，甚至有些孩子氣。

但這種人才能成為有堅定信仰的戰(zhàn)士。

“那我的家人能被照顧好嗎？”

趙傳興完全冷靜不下來，也許是厭煩了一成不變的生活，也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也許是因為張培元的一句“觀察很久了”讓他有種被重視的感覺......

不管是什么，當趙傳興聽到這種絕密任務時，他的第一反應是興奮和憧憬，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

“他們不能知曉具體的原委，但我們會讓他們知道你去執(zhí)行秘密任務了，同樣的，我們也會保證他們的生活。”

張培元知道趙傳興還沒結婚，甚至都沒談戀愛，不然也不會找他了。

趙傳興心中想著，如果是這樣，不是不能接受。這輩子他最想做的就是出人頭地，從小到大他就是被這么教育的。

汽車停在十字路口前，張培元盯著倒計時80秒的紅燈，聲音低沉：

“對于你，我們只能保證你的事跡會被記錄，也許有朝一日會被解密正名，至于壞處，想想李林森吧......對方是很兇殘的人物，不會管你什么身份，說殺就殺。”

“如果紅燈過了你還沒有下車，那你到時候就沒機會后悔了。”

這話讓趙傳興稍微猶豫了幾秒鐘，畢竟當時他也去現場了，死不瞑目的尸體還挺嚇人的。

但是他很不甘心自己就這么在警隊里蹉跎一輩子，他想干大事，想被人需要，即便是無名英雄，但只要有解密的那一天，就算是死，他覺得自己也是能接受的。

起碼現在這個時候，父母的后顧之憂被結局，對新鮮刺激人生的渴望，讓趙傳興壓倒了對死亡的恐懼。

80......70......10......

說來奇怪，看不到頭的公路上只有張培元這一輛車，孤獨的等在紅綠燈前，前方是被漆黑天幕下籠罩的地平線，即便有路燈，也看不到盡頭。

綠燈了。

“我愿意！”

趙傳興深吸一口氣，張培元似乎是預料到這個結局，鎖好車門，一腳油門駛向了郊區(qū)。

......

半小時后，兩人停在一處低矮的農舍之外，農村一片靜悄悄，漆黑的土路上偶爾掠過幾聲狗吠，黃色的行車燈，像是刺入黑暗的利劍。

“歡迎你的加入，趙傳興同志。”張培元鄭重其事的伸出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特殊信息科的一員了。”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

“好！”趙傳興用力搓搓手，隨后驚訝道：“您現在又變成科長了？我們有什么絕密的身份證件或者勛章嗎？”。

“少說屁話。”張培元笑著道：“特殊信息科不講辦公室政治，另外科長怎么了？這可是組織垂直管理，千萬別小瞧。”

“至于勛章那些，還沒有，李林森倒是有一塊，但是你想要嗎？”

趙傳興趕緊搖頭，隨后有點失望的看著面前的粗陋平房，空氣中到處都彌漫著雞屎味，嘆氣道：“但我感覺這地方怎么那么像草臺班子？這里也沒辦法聚起很多同事吧？”

“這點待會兒再解釋，不過我們特殊信息科的確沒幾個人。”

張培元熟練的跨過一道排水溝：“到現在為止，加上你，我，一共也才五個人，當然這是臨海市的人數，全國加起來應該有幾百個吧。”

“所以我們到底是做什么的？”趙傳興想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我的敵人是誰？”

“外星人。”

張培元抬頭看著天空上的幾顆孤星：“是的，外星人，和我們長的一模一樣的外星人。”

？？？

趙傳興整個人都是一愣，呆呆的站在原地，懷疑張培元是不是得了精神分裂癥開始說胡話了。

但是張培元不可能是精神病，那么意味著......

他張開嘴，卻說不出一句話。

張培元對此早有預料，對著他揮揮手：“你不相信很正常，先跟我來。”

將一臉迷茫的趙傳興帶進屋，張培元從一個磨損嚴重的蛇皮袋里面找出一摞資料，甩在一旁的八仙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