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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出亦愁 入亦愁

這琴聲極遠(yuǎn),虛無縹緲,若有若無,弄影一聞之下,便不由得呆住了。

她一直以為,她家莊子上那教書的張先生,琴便彈得是極好的了,這人,竟似乎,還在那張先生之上。

她卻忘了疲累,站起了身子,雙腳不自主的便循著那琴聲,繼續(xù)向山上走去,越走越高,然后繞到東北邊,只見古樹參天,數(shù)根盤根錯節(jié),糾纏著那塊塊嶙峋巨石,竟似無路可走一般。

正沮喪間,突覺那山石巨樹的位置,高低錯落,排列得十分蹊蹺,心中一動,便已明了——眼前其實(shí)是一個按那奇門遁甲之序安排的障眼迷陣,每一門,都用那樹木巨石精心偽裝,尋常人,便是找上了三個月,也是找不到入口的。

只是,對于夜茗山莊鄢莊主來說,要阻攔她,卻還不如普通一扇木門來得實(shí)在。

弄影心下一對照,便有了數(shù),她終究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也不想那迷陣之后會有什么,只見她毫不遲疑的便向一棵老樺樹之后走去,然后攀著一根枯藤往上爬了幾步,翻過一座巨石,又往下走了幾步,便在一叢灌木之后尋到了那杜門的位置,接著便穿景門,過那天柱七宮,走過乾位坎位,幾番進(jìn)退,再向西南一拐,便是那開門。

她一踏出那開門,便見一片濃蔭遮住了視線,她知道,這便是那最后一道障眼之物,聽得前方琴聲益發(fā)清晰,她毫不遲疑的穿過那垂下的蔓藤,霎時間,只覺眼前豁然一亮。

眼前一處平臺,比她莊子進(jìn)門處的那個院落大上那么一些,長著低矮的青草,平臺對過去,一片開闊,前方,是泛著微光的蜿蜒江面,上點(diǎn)綴著豆子般大大小小的船只,再過去,卻是江北無盡的平原,已經(jīng)呈現(xiàn)一片枯黃。

平臺兩邊并無他物,似乎這里便是這座山峰的頂端,左右是另外兩座山峰,均隔了數(shù)十丈的距離,形成一天然的屏障,將這平臺,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藏了起來。

平臺的盡端,是一張石桌并一條天然的石凳,一個身著黑色披風(fēng)的男子,背對著她,朝對著那浩瀚江原,低頭撫琴。

方才那琴聲,便是從這里傳出。

此刻聽得真切,但覺那琴聲,潤透有力,時而急促,時而徐緩,急促時,如西風(fēng)迎面,悲戕荒涼,徐緩時,又覺草長鷹飛,凄婉哀絕。她從未離開過江南,可是,眼前,便覺現(xiàn)出了那滾滾黃沙,風(fēng)沙吹過,琴聲一轉(zhuǎn),又似乎置身于漫漫原野,其間但覺那猶豫不舍,進(jìn)退兩難之意,竟是那般強(qiáng)烈,似乎彈奏之人,心中有那萬般無奈難決之事。

這曲調(diào),卻是弄影自幼便熟悉的,那蔡文姬所做的胡笳十八拍。

蔡文姬當(dāng)初被俘去,嫁于胡人十二年,曹操將其贖回,但那時,她已經(jīng)生有兒子,她既想回歸故土,又舍不得自己兒子,千難萬難,柔腸百轉(zhuǎn)之際,便譜下了這胡笳十八拍。

弄影自幼便勤奮刻苦——這點(diǎn)她自己多次聲明——自然一是怕那張先生的戒尺打手心,再就是不愿意輸于莊中其他人,是以各門功課,都對自己要求嚴(yán)格,這胡笳十八拍,她也是彈得極熟練的,一曲一調(diào),每一拍都極準(zhǔn),先生也每每多加夸贊。

只是她此刻,方知道,這曲子,竟是這樣彈的——不是在那婉轉(zhuǎn)動人的音律之上,而是在那一個難字上。

她此刻,一顆心,也隨著那曲調(diào),一會兒覺得想回到那故土,一會兒,看到一雙兒子,跟已經(jīng)生活了十余年的北地,竟又是那般的不舍。

那人曲調(diào)漸升,轉(zhuǎn)入徵音,到了‘去時懷土兮心無緒,來時別兒兮思漫漫,塞上黃蒿兮枝枯葉干,沙場白骨兮刀痕箭瘢’一句時,弦音益發(fā)來回不決,弄影不禁脫口而出“那便不要走了罷。”

此言一出,自覺失語,急忙慌張掩口,果然琴聲猛地停了下來,過了半響,卻聽那人頭也不回說道:“你胡說什么。”說罷,手在弦上一劃,一陣凄厲的破空之聲傳出,似乎那人對被打斷,很是不滿。

“其實(shí)你自己心中已經(jīng)有了決定,是不是,”鄢莊主是絕對不會承認(rèn)自己胡說的,她看著那人背影,便道:“所以說曹操就是多事,人家生活得好好的,他非要去插上一手,只是他若不這樣做,便也沒有了這曲子了。”

那人卻伸手,拾起石桌上一副面具一樣的東西,往面上一罩,便又繼續(xù)道“你是誰?你怎么進(jìn)來的?你又怎么知道我已經(jīng)有了什么決定?”

他的聲音,透過一層金屬傳了過來,跟方才那略帶幾分低沉磁性的男子嗓音便大不相同,只是話里的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味道,卻絲毫沒有改變。

弄影略有不悅,便道“我不過是這山下莊子里的一個窮讀書人罷了,見天氣好,便一人上山來走走,無意聞得先生琴聲,便尋了過來,你問我怎么知道的,那是你自己彈得明明白白的,彈至留意的時候,曲調(diào)便重了些,彈至去意的時候,便輕了些,你若自比那文姬,自然是要留下來的,小生打攪先生了,這便離去。”

說罷,便欲轉(zhuǎn)身就走。

“無意進(jìn)來?哼,這外面的迷陣,若一個鄉(xiāng)下讀書人都能隨便闖過,這也太不可信了。”那男子冷笑一聲,手繼續(xù)在琴弦上撥弄。

“哈,我莊子上的先生,是教過我一些奇門遁甲之術(shù),這又如何,天下人皆可習(xí)之,我若是你,便要在那景死跟驚開四門之間,再反套一個傷門跟休門,那才能讓人進(jìn)了出出了進(jìn),永遠(yuǎn)在門中打轉(zhuǎn)。”弄影便盯著他的背影用那不屑的口氣冷冷說道。

“嚯,你莊子上的先生,”那人口氣帶著明顯的不信,“我卻不知這天下,還有幾人會這反套奇門之術(shù)——。”突然,他話音便止住,回頭看了弄影一眼。

弄影便也望著那人,由于披著寬大的披風(fēng),看不太清身形,只覺頗為高大,一頭黑發(fā),略顯凌亂,面上,便是他方才帶上去的一副銀色面具,將除雙目之外的整張臉遮住,那人看了她片刻,便轉(zhuǎn)回了頭去,低下頭,繼續(xù)撥弄著琴弦。

弄影心中輕哼一聲,便拔足要走,但聽身后傳來數(shù)下清悠琴聲,多為那商角之調(diào),曲調(diào)柔和,帶著幾絲委婉延綿,竟隱約暗藏了那賠罪留客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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