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林中回蕩著鬼哭狼嚎……

宗立新抱著李陳不撒手，嗷嗷哭嚎著自己這一路有多不容易。一米八的瘦高個，嚎得一張臉濕答答的混著泥水，蹭在李陳身上，一身破破爛爛的，看得出來是在樹林里鉆了很久。

“你是說，你是被張遠他們三人，推到深坑里去了？”付容音從宗立新斷斷續續的哭訴中整理出了這個問題，“為什么？”

“好端端的，為什么要這么做？”謝媛媛不解，“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宗立新吸吸鼻子，站直了，他攤開手，“我也不知道，走得好好的，他們三個突然就沖上來，啪嘰一下，就給我囊下去了。”

“薛紹呢？”李陳嫌棄的抖了抖宗立新蹭在他身上的眼淚鼻涕。

“不知道，他不是回去了嗎？”宗立新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幾人對視一眼，“薛紹并沒有回來過。”

一把將臉抹干凈，認真回想當時的狀況，“我們五個本來說好，再去看看放盒子的那棵樹，走到中途，薛紹說不舒服就回去了。”

“薛紹走后不久我看到有烏鴉飛，我覺著不太吉利，就想著勸他們放棄吧，不要去了，還沒開口呢！張遠他們三個就把我推進坑里去了！嗚——嗚嗚——”宗立新接過謝媛媛遞過來的水，打開灌了一口。

“我好不容易才爬上來，走了好久，才發現你們幾個。”宗立新抹了淚，平復了在叢林中獨自度過一夜的復雜心情。

“……”謝媛媛幾人神色復雜，沉默半晌，陸陸續續將昨夜至今晨發生的事兒告知了他……

幾人邊說邊循著記憶往回趕，一路上喊著丟失的三人。

“秦……”付容音一把捂住了謝暖的呼喚聲，一旁正要喊出聲的謝媛媛也被李陳捂住了嘴。

不明所以，疑惑的用目光詢問。李陳示意她們向前看去。

在她們眼前出現的，是張近和幾個身穿白褂的陌生人，似乎在交談著什么。他們的身后，是一座毫不起眼的屋子，幾個手持器械的人在周邊巡邏。

屋子的深處隱隱約約傳出凄厲的慘叫……

幾個身穿白褂的人匆匆推著擔架往外疾走，從遮擋的白布底下掉落了一只腐爛滴血的手……

謝媛媛掏出手機，關掉了閃燈，快速的連拍著……

一抬頭就見幾人震驚的臉，謝媛媛默默收好了手機。

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確定剛才那些兇神惡煞的人沒有發現她們。謝暖向謝媛媛豎起了大拇指，“媛媛～你長進了嗷！”

在所有人都還沒反應過來，就保留好了證據，就是可惜沒有信號，發不出去。

“那些人……是什么來頭？”付容音翻看著謝媛媛拍下的照片，思索著，“那些腐尸和他們有什么關系？”

“張近也在那里，那秦思語和倩倩……”謝媛媛有些擔心自己的好朋友。宗立新出聲打斷了謝媛媛的擔心，“張近看著和他們是一伙的。”

“胡說！”謝媛媛開口反駁，“張遠是她哥哥，她怎么會……”謝媛媛突然想起張近看到張遠當時的表情，扭曲著壓抑著隱隱的興奮，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雞，噤了聲。

“……”

氣氛霎時間沉悶了下來。

好半天，謝暖才發出聲，“不管是什么人，”謝暖想著那些人袒露出的身上一道道虬結的傷疤，拿著的管制器具，“反正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還是先想辦法出去，找人來處理的好！”付容音將手機還給謝媛媛，回顧了四周的路途，帶著幾人一圈一圈的走，始終走不出去。

付容音突然猛地離她最近的兩人往下按，李陳和宗立新也迅速反應，蹲下了身子，小心藏好。

眼瞅著來人越靠越近，幾人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砰跳個不停……

謝暖與謝媛媛伸出手捂住了嘴，屏住了呼吸不敢動彈……

索性那些人并未發現他們，只拿著一個手提密碼箱往著那座屋子趕去了。

李陳起身躲在樹后，待那群人離開，徹底看不見影后，才示意幾人起身。

“現在怎么辦？”付容音看向現在這里唯一一個有些戰斗力的李陳，“我們找不到出密林的路……”

“我們會不會，也變成張遠他們那樣？”想到自己或許也會變成一具腐爛恐怖的行尸，謝暖摸著臉，有些難過，眼圈泛著紅。

李陳抬頭看著被高大的樹木遮擋了的陰沉沉的天，大團大團的烏云往下壓著，像是要掉下來一樣，“先找個地方躲躲，”他低下頭解釋著，“看樣子，可能要下雨了。”

付容音拖著受傷的身體在廢棄房屋里潛藏，一路躲避著前來搜尋的人，緊緊抓著從倉庫里找到的食物，往著林中的山洞跑去……

一路上，被烈火荼毒化作焦炭的樹木，被雨水打濕后，燒焦木頭混著雨水滴落，一團一團，黑乎乎的……

……

雨勢漸漸加大，繁茂的樹冠也遮擋不住雨滴滴落。幾人在傾瀉而下的雨幕中，勉強睜開眼看路。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暫時遮擋風雨的山洞，剛躲進去，小心遮掩好痕跡，便聽得外面傳來追逐奔逃聲，沙沙的雨聲中偶爾夾雜著幾聲槍響。

李陳湊到洞口，借著樹藤的掩護向外看去，只見一個佝僂著身體，一瘸一拐，面上斑駁的血痕遮蓋了容貌的男人，手舉著火把，背著一個水缸，水缸里趴著一只長著觸手，看著像人又不大像的生物，正扒拉著魚缸往外探，一個半大的孩子，在前面抱著一個小匣子，步履敏捷。

追在后面的，是和今天看見的拿著器械的人差不多，看樣子，他們是一伙的。

眼看著兩人要被追上，跛腳男人一把撈出長著觸手的人形生物扔給速度迅捷的小孩，舉著火把轉身獨自面對來勢洶洶的歹徒。

小孩接住了被扔過來的魚，遲疑了一瞬，便頭也不回的跑了。

留下來的男人揭開蓋在草堆下油桶，一桶接一桶往著地上倒去，一把火點燃……

……

王小胖蹲在無雙腿邊，抬頭看著宋無雙拉著凌漾反反復復詢問趙瑞安到底對她做了什么？是不是欺負她了？什么信？

凌漾不緊不慢一一回答過去。

宋無雙覷著凌漾的臉色，見她還和平常一樣，也就放下了心。

見無雙妹妹放心了，王小胖也放下了心。他拍了拍胸脯，努力擺出哥哥的架勢告訴兩人，如果有人欺負她們，他一定會保護她們。

凌漾看著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王小胖，又看看比王小胖矮了一個頭的無雙，無聲嘆氣……

……

楊柳南在院子里給無雙搭了一個小爐子，天冷了，用來烤火煮茶剛剛合適。

無雙拜托了張奶奶給她生好了火，在烤網上放了橘子和梨，等烤得差不多，拿起一個橘子，輕輕掰開，一股騰騰熱氣往臉上撲來，橘皮的清香撲鼻，提神醒腦。

被烤過的梨子更加鮮甜，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

煮開水的小壺里扔進一塊紅糖，幾顆紅棗、桂圓、枸杞……配合著，暖身又暖胃。

這個打發時間的活動，是宋如新最喜歡的。

耳濡目染，無雙也學會了。

宋如新工作繁忙，冬季又不愛出門，沒有多少愛好的她，孤身一人來到這個小鎮生下了無雙后，也更沒有時間發展別的興趣愛好。

一個火爐，一把茶壺，一把躺椅，一個休閑的冬日就這么過去了。

但就連這個打發時間的活動，也在爐子被無雙破壞了之后，很少出現了……

楊柳南給無雙搭這個爐子，還是因為撞破了闖了禍的無雙，趁著宋如新還不知情，獨自一人在宋如新出門工作的間隙，偷偷拼著爐子碎片，一邊拼一邊哭為她善后搭的。

王小胖打了個哈欠，眼皮漸漸耷拉下來。

過了不久，夜班歸來的王爸爸抱走了王小胖，和無雙道別。

毛毛的月亮在云層后玩捉迷藏，炭火漸漸熄滅。

院外的萬家燈火，一盞一盞熄滅，萬籟俱寂，一束煙花在夜空中炸開，一瞬絢爛……

宋無雙踩在小凳子上，艱難的完成洗漱，抱著她的小被子上了凌漾的床。

每日例行公事，為凌漾講睡前故事。

天越來越冷，房內暖氣開得很足，無雙縮在被子里，小臉被熱氣蒸的紅彤彤的，像成熟的蘋果，引誘起食欲。

燥熱蒸騰，口干舌燥。

凌漾一口喝干了整杯水，跟著躺下了。

窗外秋后的樂章漸漸成為過去，埋藏在地下的樂師等待著下一次舞臺再度搭建。

零一三挪動著變得遲鈍緩慢的身體，無聲無息扒住光滑的玻璃，偷偷看一眼屋里睡著的，很眼熟的小女孩。

數九天，一點點變冷的天，呼出的氣變成了白色的霧。

零一三活動著不是那么柔軟的觸手，嘗試著將開著一條縫隙的窗戶完全打開。

早在零一三到來時就醒來的凌漾，“……”

“嘩啦——”一聲響動驚得無雙一抖，哼唧一聲，凌漾忙回頭看，所幸正是小孩深睡時，并沒有驚醒她。

一貫是面無表情的臉上浮上些許懊惱，她看向零一三的眼神帶上了不悅。零一三委屈的觸手攪成一團，緊貼著玻璃觸手艱難的拔起，向凌漾展示自己的艱難生活。

太冷了！

零一三太冷了，沒有營養液，沒有香噴噴的小蝦，沒有暖和的窩，沒有……沒有……沒有！

什么都沒有！！

零一三很難過，老怪物不見了，沒有人可以給它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也沒有人給它搭暖暖和和又軟軟的窩，供它冬眠……

(?_?)

本應摘除的淚腺發揮了作用，零一三睜著一雙水淋淋的圓眼，在冷空氣的加持下抖成了一團，企圖喚起凌漾的同情。

凌漾看了一眼零一三破裂開的觸手，那是零一三爬上來時，觸手粘在了鐵欄桿上，被它自己硬生生撕開的。

想了想，凌漾輕輕打開了窗戶。

零一三快速一躍而入，跟在凌漾后面，試圖上床，被凌漾一把推下。

凌漾將一個抱枕往床下一扔，示意零一三它的窩在地下。

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無雙，她又蹲下身，將抱枕往床底下推。

零一三揮舞著觸手，對這樣赤裸裸的虐待表示不滿，本想反抗，被凌漾一眼憋回去了。

窩在軟和的抱枕上，感受著熟悉的氣息，在暖和的房里舒展著差點被凍僵的觸手，滿足的趴下了。

凌漾給無雙蓋好被她踢開的被子，雙手交疊在一起平放在腹部，慢慢閉上了眼。

三道輕緩的呼吸聲，纏纏綿綿互相交織在一起，綿長，悠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