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晏禮的航班在下午，他臨時接了一臺手術。
患者命懸一線，足足三個小時的搶救，人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又被拉回來。
家屬想表達感謝，卻見不到主刀醫生，只知道是個神一樣的人物。
電梯到達一樓，沈晏禮率先走出，助理跟在他身后。現在是就診高峰期，大廳喧囂無比。
沈晏禮一身白大褂，戴著醫用口罩，走進人群，難掩清流風骨。隔著重重人海，他在收費處看到了白笙。
助理隨他停住腳步，視線往前臺一瞥，認出來，是上個月在沈教授家見過的女生。
生病了？助理想。
白笙交完錢轉身，沈晏禮依舊是冷淡的表情，在她后面不遠不近地跟著。
助理也跟上去。兩人的打扮并不扎眼，白笙沒有發現。他們就這樣跟到五樓，站在走廊不起眼的角落，盯著腫瘤科一間VIP病房。
白笙剛才進去了。
沈晏禮黑發搭在眉骨，身影修長清瘦，眉稍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半晌，抬步走向病房。
沒走兩步，房門突然打開，出來一位年輕男士。這男士坐在輪椅上，面容俊朗，憔悴不失清雅，眼角帶著溫潤笑意。
白笙隨后而出，關門，推著輪椅，和那人有說有笑。
沈晏禮停下來，冷靜地看著這一幕。目送兩人遠去，他掏出手機，給白笙發了一條微信。
-【你在哪？】
如往常一樣，白笙秒回。
-【商場。給你挑領帶。】
-【和沈教授分開的第十九個小時，想你～（貓貓頭賣萌）】
沈晏禮看到她回復的消息，情緒穩定，一點也沒有不高興。
助理頭埋得像鵪鶉，努力降低存在感。
須臾，他聽見沈晏禮淡淡的聲音：“去機場。”
＊
下午兩點，白笙照例在圖書館復習。
高考的時間近在眼前，她不能出一點差錯。沈晏禮有錢有勢不假，可那些財勢不是她的，她不能全指望別人施舍。
接到一個電話，季瀾檢查出了骨癌。Y國醫療水平有限，醫生建議他回國治病，已經轉入京海市第一醫院兩天了。
噩耗傳來，白笙哪還有心思復習，跟孟雅打了個招呼，匆匆趕去醫院。
季瀾是她養母董清萍的學生。董清萍帶了三名研究生，他最為出色，也和白笙關系最好。
電話是他妹妹季妍打的。季瀾有意瞞著白笙，不想給她添麻煩。但癌癥是個極燒錢的病，季妍打給白笙，跟她借錢，白笙追問，她才邊哭邊說出了季瀾的病。
于是，白笙趕過去，拿出自己大半的積蓄，給季瀾交了醫藥費。
她的錢，部分是以前在Y國大學獲得的獎學金，其他都來源于沈晏禮。每次事后，他會往她卡里打三十萬。
白笙交了錢，返回病房，若無其事地推季瀾出去曬太陽。
誰成想，沈晏禮因為一臺手術，沒去出差。不但在醫院看見了她，還悄悄在她身后跟了一路。
白笙收到他的微信，一開始沒覺得有什么，隨意編了個理由敷衍他，還習慣性的撒了個嬌。后來逐漸意識到不對勁，又給沈晏禮發了好幾條消息——
【沈教授，你到地方了嗎？】
【沈教授，你吃了嗎？】
【我買了一條特別好看的裙子，等你回來，穿給你看好不好？】
【沈教授，……】
消息石沉大海。沈晏禮肯定看到了，但再也沒回復過她。
季瀾察覺她的異樣，“出什么事了嗎？”
白笙抬頭，笑著摁滅了手機，“沒。我推你到那邊看看吧。”
＊
季妍一整個下午都不在醫院，快七點了，她拎著三份盒飯出現在病房。
半小時后，醫院大樓下。
“白笙姐！”
季妍小跑過來，辮子一甩一甩的。她比白笙小兩歲，瓜子臉，大眼睛，相貌清純可愛。
白笙剛回頭，懷里就被塞了一盒草莓。
季妍露出兩個小酒窩，“今天下午，麻煩你照顧我哥了。自從查出病癥，他一直郁郁寡歡的，我都好久沒見到他笑了。這不，你一來，他立馬就陰轉晴天！”
白笙聽出弦外音，無奈道：“說什么呢。你哥成天悶在病房里，你也不帶他出去走走，心情當然好不起來。”
季妍撓撓頭，“還是白笙姐會照顧人。”
白笙晃了晃草莓，“以后不要買這些了，你們現在正是缺錢的時候。”
季妍點頭，“嗯，我聽你的。”頓了頓，“不過，白笙姐，我看到你給我哥交的醫藥費了，你哪來這么多錢啊？”
“高利貸。”
“什嘛！！！”
白笙噗嗤一笑，“逗你玩的。是媽媽留給我的遺產。”
季妍松了口氣，“……這樣啊。”
沒想到董教授還是個隱形富婆。
出租車來了，白笙揮手跟她告別，“別想太多，我有空就來看你們。”
＊
季妍送走白笙，一只腳剛踏進病房，季瀾的嚴肅就嚇了她一跳，“妹妹，你下午又去找唐斯年了？”
唐斯年是季妍的男朋友，大專學歷，家里經營著一家塑料廠，也就人長得帥氣，沒什么其他本事。
季瀾一向不贊成這段感情。
季妍關上門，垂著腦袋走到床邊，像面對班主任的學生，弱小可憐又無助。
“哥，我真的很喜歡他。”
她臉上滿是執拗，季瀾見此，也不再說什么，拍了拍床沿，“坐吧。”
季妍小步挪過去，坐下。
季瀾緩聲開口：“你長大啦，有自己的主意。癌癥死亡率極高，如果我熬不過這一關……”
才講了半句，季妍眼淚已經掉下來，撲上去抱住他，使勁搖頭，“不準胡說！不準跟我說這個！”
季瀾眼底閃過心痛，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他以后欺負你，哥怎么放心得下。”
他把季妍扶起來，擦干眼淚，“我希望你過得好，過得開心。好啦，別哭了，哥錯了，哥不說了行嗎？”
季妍小聲抽泣，背過身不理他。
季瀾把她掰回來，問：“醫藥費，是不是不夠了？”
季妍不說話，抹著淚水沒有看他。
季瀾瞧她的反應，知道了，“明天，出院吧。”
話音落下，季妍慌忙握住他的手，“不！錢夠用！不能出院！”
季瀾看了她一陣，皺眉，“你跟白笙借錢了？”
季妍趕緊否認，“沒。是唐斯年，他知道你病了，主動借錢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