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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薩特兼為哲學家和作家,也是文學理論家和文學批評家。如果說他的文學創作體現了他的哲學思想,那么,文學理論和文學批評作為一種思辨活動,與他的哲學思想的關系更加密切,在某種意義上可視為他的哲學著作與文學創作的中介。

他的文學批評活動始于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后期。他是最早對美國作家產生興趣的當代法國作家之一,早期文論中有一篇評論多斯·帕索斯,兩篇評論福克納。在《福克納的時間》里他聲稱:“一種小說技巧總與小說家的哲學觀點相關聯。批評家的任務是在評價小說家的技巧之前首先找出他的哲學觀點。”時間是哲學的基本范疇,小說家的哲學觀點既然體現在他的技巧上,薩特就特別注意小說家對敘述時間的處理方式。他指出,福克納的敘述混雜過去與現在,排斥將來,這是因為對小說中的人物來說,一切該發生的都已發生了,現在什么也不會再發生,現在的一切都在過去中顯示,猶如坐在疾馳的敞篷車里朝后看的人最初只看到閃爍、顫動的光點,當車子開過一段距離之后才變成清晰可辨的景色。薩特認為,這也是福克納本人的感受:他生活在一個正在死于衰老的社會,這個社會里不可能發生變革,他因此感到窒息、絕望,相信“未來已被擋住”。然而薩特本人不以為人的時間沒有未來。他指出時間是從外部加給意識的,而“意識的本性決定它自動投向未來;我們只能通過它將來是什么來理解它現在是什么,它通過自身的可能性規定它現在的存在”。所以我們不能與福克納式的人認同,不應該用過去來解釋現在和未來。存在主義哲學強調意識的能動性,在這篇評論中已經嶄露頭角了。

在薩特那里,自由是意識的基本屬性,意識即自由,自由即意識。《弗朗索瓦·莫里亞克先生與自由》一文就是從“自由”這個特定角度出發來評論莫里亞克的小說《黑夜的終止》的。如果說他對美國作家贊不絕口,他對一般法國作家,尤其對莫里亞克卻持論甚苛。莫里亞克的小說里剝奪了女主人公苔蕾絲的自由,讓她聽憑一種宿命力量的擺布,這是薩特不能接受的。退一步說,即便我們贊同莫里亞克的觀點,認為苔蕾絲不能對自己的選擇和行動負責,那么莫里亞克理應只從外部描寫人物,然而莫里亞克在敘述時既位于人物外部,又置身人物內部。他使用了模棱兩可的第三人稱“她”,有時候“她”代表女主人公本身的想法,有時候卻是作者在評判“她”,賦予“她”一個命運,甚至在同一句話里莫里亞克會從一種敘述角度跳到另一種敘述角度。薩特認為,這在技巧上也是不能接受的。

《〈局外人〉的詮釋》已成為當代文學批評的名篇之一。薩特指出,讀者讀這部小說時會產生荒誕感,那是因為一方面作者描寫了主人公逐日經歷的現實生活,另一方面他在敘述這一現實生活時又使它變得難以辨認,如檢察官在起訴書中敘述的謀殺經過,便與讀者在上文讀到的、從主人公默爾索的角度體驗的事件完全不同。事實本無意義,是理性的敘述賦予事實以意義。因此,加繆在敘述時大量使用不相連貫的短句,避免表示因果關系與時間關系,好像現實無非是個別因素的總和,本可以還原成互不相關的因素。薩特這一分析,對于動詞有時態變化,頻繁使用表示因果關系和時間關系的連詞的西方語言來說,倒也言之成理,對于漢語卻提出一個有趣的問題。地道的漢語恰好以大量使用不相連貫的短句,省略連詞為其特征(我們的連詞,如“當……的時候”,“因為……所以……”,其實都是從西方語言翻譯過來的),而我們卻絲毫不感到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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