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夢(四)
- 破劫心火
- 和洲無月
- 2162字
- 2024-04-05 10:01:41
紀穎沒回他,但隱隱泛紅的眼尾看得出她現在有多難過。
佘愿心被狠狠一揪。率先軟化態度。“我以后會先征求你的意見。”那張稚嫩的臉配上低垂的眉眼,竟比紀穎還顯出幾分委屈。
紀穎見佘愿這幅模樣,雖怒氣未消,但也沒了繼續與他爭論的打算。
站在她的角度,紀穎實在是無法接受佘愿甚至都不征求一下她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就擅自替她做決定這件事。
她也不想去考慮佘愿的說法到底有沒有道理。
紀穎自有一套自己的想法,有一套不許他人置喙的職業規劃。
佘愿明顯踩到她的雷區。
“沒有以后了”,說罷紀穎掛斷視頻。
……
佘愿盯著黑掉的屏幕很久,沒能從紀穎最后那句“沒有以后了”中緩過來。
她,什么意思?
佘愿實在想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么生氣。
想找人傾訴,問一問他人的看法,他是不是做錯了。但想了許久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龍蒼霄,忙工作。
白卿,忙研究。
鳳遠劫,不知在忙什么,卻永遠在忙……
比他年紀輕的小屁孩兒他不愛跟他們聊。
他,佘愿,知心人這么少的嗎?
佘愿很想再給紀穎重新撥回去,可思索半天,最終作罷。
現在怕也只是火上澆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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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連善恕在新年后第一次做了那個夢。
這一次的夢格外激烈。
他穿著官袍,裹挾著一身寒氣推開房門。見她身邊侍婢接過她剛剛飲盡的藥碗,瞬間怒氣直沖上頭。
三兩步走到她身邊,搶過婢女手中藥碗,黑色藥湯還有一點點殘留在碗底。
他雖不懂藥理,也還是嗅了嗅。
除了苦澀的味道之外,還有絲絲紅花的辛苦。
早有猜測,此時親眼所見,感到生氣之外,他竟覺無力。
“啪”一聲摔碎藥碗。厲聲呵斥婢女,“滾。”
只一個字嚇得婢女立刻跪地磕頭認錯,然后慌亂起身退出房間。
而她,好像沒事人一樣,就那么坐在床榻上,看也不看他。
他壓住心中怒氣,坐到她身側。盡量用與平常無二的溫和語氣問她,“為何要喝藥?是藥三分毒的道理,要我教嗎?”
明明語氣那么溫柔,掌權者的強勢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她還是沒什么表情,不知在看哪里,就是不看他。
他惱啊,可不忍心對她發脾氣,只能好聲好氣地哄著。他堂堂當朝次輔,何時如此卑微,如此低聲下氣過。
“不要再喝避子湯了。為夫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他伸手去牽她的手。
她也不躲,不鬧,就那么任他細長手指摩挲她柔嫩的手背。
一下又一下。
柔膩的觸感滑過指腹,本只是想安撫她,卻不曾想輕易被勾起最原始的欲望。
他喉頭滾動,聲音暗啞,帶著誘哄的味道,微微朝她的方向靠近。“夫人,與我生一個嫡子罷。”順勢便要吻上她那水潤誘人的粉唇。
她卻偏頭躲開,露出一抹諷刺的笑。
“夫人?我算哪門子夫人?你告訴我,我算個什么東西?”聲音那么嬌軟,話語卻那么尖銳。
“我現在就是那最下賤的外室,連個府中的侍妾都不如。她們多少還算個奴,我算什么?我是你養在外面見不得光的玩意兒。是只你養在外面逗樂的雀兒!什么夫人?我是誰的夫人?嫡子?從外室肚子里爬出來,他算哪門子嫡子,他將永遠都擺脫不掉最卑賤的出身……”
“夠了!”他終于還是忍不住,怒聲喝停她那剜他心的話。
“我與你行過婚儀,拜過天地,你是我認定的妻。我們的孩子就是未來承我衣缽之人。”他說的十分篤定。
她只是笑,笑聲那么譏諷,那么悲涼。
男人抱緊她,壓制住她的掙扎。“再等等,等我把一切安排妥當,我應承過你的一定會兌現。你不僅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還會成為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
“我配嗎?”她低聲輕喃。“我不配啊!”說罷女人開始大力地掙扎,想要掙脫開男人的鉗制,脫離他的掌控。
“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我和容息的孩子。沒有我,你也不會百般算計。都是我……”淚如雨下,比任何時候都哭得兇。
男人不喜歡看她的眼淚。
除了兩人耳鬢廝磨時那梨花帶雨的模樣之外,他厭極了她的淚。
沒有一次是為他流。
每一次都是“容息”“容息”……
明明現在他才是她的枕邊人,容息早已是過往,她怎么就是忘不掉。
男人氣惱,加大緊固她身體的力道。不知她掙扎了多久,終是泄了氣。嗚嗚咽咽地只有哭聲從他懷中傳出。
他怎么這么不爭氣,她一軟下態度,他就心疼妥協。
大掌輕撫她的背,給她順氣。嘴里耐心哄著,“孩子會有的,你想要多少都好。”
他哪里不知她介意的是誰的孩子,可還能怎么辦,他就是要這個女人,只能裝聾作啞騙自己。
……
黑色勁裝侍衛打扮的男人站在地牢的刑架前。那上面現在綁著一個與他同樣裝束的男人。
面上絲毫情緒不顯,可微微顫抖的手暴露出他此時內心的不平靜。
地牢入口處站著的男人,同樣一身侍衛服飾,卻是高一階的深紅色。看看男人微顫的手,略帶嘲諷地開口,“怎么,是在講手足情,還是對救命恩人下不去手?”
男人沒看說話那人,只是握著鞭子的手又緊上幾分。
“我來?”好像在詢問,實則在催促。
男人走近刑架,看著被綁的人。也不管紅衣侍衛在場,更顧不得暗衛的規矩,情緒泄露出來,帶著些激動的顫聲問他,“為什么這么做?”
“真蠢。”嗤笑一聲,紅衣侍衛不知是在說刑架上的人,還是在說問話的人。
“她應該知道真相。”刑架上的男人有氣無力地回。
“什么真相?主子派人污她名聲令她被休棄的真相?主子故意讓她受杖責害她小產的真相?還是那夜給她下合歡散迫使她委身的真相?”
“白虎,你這哪里是刑訊,分明是在指責主子。”紅衣侍衛又插話進來。
代號“白虎”的侍衛沒理他,只是看眼前人。
“都是她該知道的。”
“沒想到我精心調教出來本該冷血的狼,有朝一日居然會變成有良心的狗。”男人冷沉的聲音從暗影中傳出,靴子踩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一步一步,一下一下,好似踩在他身上,令他心肝俱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