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連稟道,”馮秘書逐條進行分析。
這是一種在端木煬面前絕不會如此作答的方式,所有分析全為紀穎聽得明白,理得清楚。
“他這么做的目的暫時不明,而且就目前的手段看來,對于這位望眼全國首屈一指的富豪來說,這種手段既下作又低劣。可能性不能完全否定,但不高。”
一旁的端木煬聽著馮秘書的發言,撇撇嘴,無聲地吐出兩個字的評價,“浮夸。”
馮秘書裝作沒看見自家領導的評價,畢竟受眾并非眼前這位怕早已洞察一些的凌厲人物。
繼續他的分析,“其次是連善恕,他的可能性相對連稟道要高一些。”
馮秘書倒也不是故意往紀穎心上插刀子,不過是就事論事。
紀穎卻渾然不知,只覺得馮秘書的話好像刀子一樣,一刀又一刀地戳在她身上。
端木煬不讓馮秘書唱獨角戲,適時插一句問話,“這么推斷的理由是?”
并未等馮秘書回答,他又說,“就因為他對紀穎愛而不得,就詆毀她?”
紀穎努力屏住呼吸,悄悄探頭進客廳想窺探端木煬神情一二。
他為什么總能猜中她心思。
端木煬仿佛紀穎的代言人,問出她淺薄的猜測。
可惜馮秘書的站位剛好擋住慵懶地靠在沙發里的端木煬的臉,紀穎只能看見端木煬翹起的二郎腿,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或許不是為了詆毀紀穎,而是希望因此讓紀穎妥協。”
紀穎瞬間明白馮秘書的意思,心又是一痛。
“哦……”端木煬無甚興趣的輕輕附和一聲。
“讓我妹妹去求他,幫她正名,代價是做他的見不得光的情人?”
冰冷中帶著嘲諷的語氣聽得紀穎的牙齒恨不得將嘴上薄弱的皮膚咬出血來。
她根本不想相信馮秘書的推理,但一切又那么的合理。
她這樣的小人物怎么會得罪連稟道那種大人物,對方根本沒有理由通過網絡輿論來攻擊詆毀她。
而她前夜才與連善恕在電話中鬧掰。
縱然她百般乞求連善恕放過她,對方也回她一句“好”,彼時紀穎難過得恨不得哭瞎雙眼,清醒過后又明了那人不可能輕易地因為三兩句齟齬就放棄。
若早能放開她,又何必彼此折磨。
近乎事實的推理結果擺在眼前,紀穎無論如何都不想相信。
且不論愛與不愛,她都無法更不愿相信連善恕骨子里竟是會做出這等卑鄙之事的人。
“呵呵,”端木煬冷笑的聲音打斷紀穎的愁思,總覺得接下來端木煬會說出寬她心,解她憂愁的話。
果然聽到端木煬三個字強有力地否定馮秘書的分析,“不可能。”
馮秘書并不想問個究竟,想到身后陰影中豎著耳朵“做小賊”的紀穎,終是追問道,“為什么?”
端木煬微抬眼皮,不經意地瞟一眼盡量掩藏氣息的紀穎,覺得好笑又可愛。
“你說呢?”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聽起來是在問馮秘書,紀穎卻覺得好像她早已被端木煬發現,這問題是在詰問她,“為什么不相信連善恕。”
馮秘書繼續他的分析,“根據目前的調查結果,水軍評論雖有明顯的引導傾向,提及您與紀穎的次數相對偏多,卻并不明顯。而最高贊的評論經查并非出自相同水軍之手,恐背后還有第二波人,且對紀穎的敵意極大。如果連善恕的目的如您此前所說是為讓紀穎妥協,便不應該將火力集中在她身上,而應該對您進行攻擊。”
馮秘書的話紀穎有點聽不懂,只聽他又說道,“畢竟脅迫一個善良的人,威脅她周遭的人要比威脅她自身更有效。”
一語驚醒夢中人。
紀穎從沒想過馮秘書口中說的這種情況,設身處地想一下,她立刻認可馮秘書的說法。
如果只是威脅她自己的話,紀穎寧可玉碎不為瓦全,豁得出去自身。
可換成威脅她身邊的人,比如連時難,或者端木煬,無論是他們的前途還是生命,紀穎恐怕再不情愿都會妥協。
她不見得真是馮秘書口中的“善良之人”,卻也有珍視的東西。
“馮秘書的分析足以令你信服了嗎?”端木煬的聲音突如其來在頭頂響起,紀穎恍然間回神,抬眼撞上一雙深邃的黑瞳,驚呼出聲。
“小賊,膽子不小。”端木煬彈了彈紀穎的額頭,以示懲罰。
被抓包,紀穎羞赧地低頭,不敢再與在身前落下一片陰影的高大男人對視。
“對不起。”低低地道歉。
“小穎,知道為什么我說不可能是連善恕嗎?”
紀穎從做賊心虛的情緒中迅速剝離,眼中閃爍著求知欲渴的光,想得到一個讓她不懷疑連善恕,不為此傷心的確切根據。
“最不可能的可能性。”
紀穎一頭霧水,“你不要打啞謎!”語氣透露著難以掩藏的焦急。
“就這么不愿意懷疑他?”端木煬故意岔開話題。
紀穎急得快哭出來,伸手抓住端木煬的胳膊,“哥哥,我不是舍不得他,只是……”
她不知道該怎么訴說自己糾結的心情,打了半天腹稿終于說出來,“我不想他在我心中的形象徹底崩塌,畢竟他是我最初憧憬的學者……”
“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聽出端木煬根本不信,紀穎想再辯解兩句。
端木煬伸出食指貼住紀穎的唇,示意她噤聲。微微彎身,與她平視,眼神銳利又認真。
紀穎被端木煬的眼神刺穿,好像變得一絲不掛站在他面前,那股不自在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移開視線。
盯著端木煬好看的薄唇一張一合,“小穎,這次的背后之人是連稟道那老東西無疑,想要推理的話有太多線索,終歸一句話,看似不合理的背后一定藏著最接近真相的邏輯,他不過是想報復我壓制他罷了。”
端木煬扯出一抹諷笑,隨后眼神變得溫和,“小穎,哥哥讓你受無妄之災了。你想怎么解決?”
抵在唇上溫熱的手指移開,紀穎的視線才艱難地從端木煬的唇上挪開,消化著端木煬的話。
良久,鼓足勇氣與端木煬對視,說出她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