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按下接聽鍵后傳來的第一聲就讓紀穎紅了耳尖。
男人低沉磁性的聲音撞進紀穎耳中,耳朵酥麻,心尖一顫。
紀穎慌忙地回到房間,關上了房門。
帶著些許顫音地回了一句,“喂”。
“是紀同學嗎?”男人帶著點不太確定的問。
“是的,您好,連老師。”
她沒叫他連教授。
在紀穎看來教授是職稱,老師是職業。
而她,是學生。
界限,涇渭分明。
連善恕對她能聽出他的聲音覺得欣慰。心頭涌上一股暖流。
沒人會不高興被人記住。
紀穎若知道他所想,定然會說上一句“您的聲音這么好聽,辨識度太高”。
而他若知她心里所想也一定會更加高興。
“你好,紀同學。不好意思這么冒昧突然給你打電話。先向你道歉,未經你允許聯系了你的輔導員。”
“沒關系”。這都是小事。
聽到紀穎對此并不介意,連善恕才徹底放下了心。他的行為的確有點過激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還要大費周章找人要號碼。
“那我們言歸正傳,你發的郵件我看到了。”
聽到這里,紀穎忙開機。她不出聲,對方也不出聲,只有一聲悠長的開機音游蕩在彼此的沉默中。
紀穎看到連善恕給他回的郵件,“老師,我才看到。不好意思,沒能立刻回您。我今天坐飛機剛進家門,沒來得及處理。”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解釋的這么詳細。
“我不應該這么著急,你順利到家就好,一路辛苦了。”連善恕這話聽起來有點曖昧。
紀穎神情一怔,不知該怎么接話。
他的話雖然聽得人臉紅心跳,但屬實是有點越界。
連善恕本人也意識到自己話語的問題,語氣中帶著點不知所措,“紀同學,別誤會,我是擔心你沒收到我的回復……”
“謝謝您的關心,您放心,我沒誤會。”紀穎從善如流地揭過這一話題。
咔噠點擊鼠標的聲音響起,紀穎點開了連善恕發過來的附件圖片。
“老師,這是B語嗎?我只認識其中的系詞‘是’……”紀穎的語氣中帶了點她自己未曾察覺的嬌蠻。似在抱怨對方發她不認識的文字來為難她。
連善恕嘴角揚起笑,“沒有興趣學一下?不少語法跟S語有相通之處,你的話上手應該很快。”
“老師您會多少種語言啊?”紀穎不知不覺間跟連善恕聊起了郵件外的話題。
連善恕也沒回避,坦蕩地回她。“大概十幾種,沒細數過。畢竟很多語言隸屬于同一語系,觸類旁通,掌握起來并不難。”連善恕繼續說道:“這一點紀同學想來也深有體會吧?”
紀穎下意識的點點頭,才后知后覺現在是在講電話,對方看不見她的小動作。“有一些體會,還不是很深。”
在老師面前要懂得謙虛。
連善恕仿佛知道她的心思,出聲笑了笑。“郵件中提到的那個問題,的確是我做筆記的時候寫錯了。也可能是我當時的理解就是錯的。”
連善恕從來不回避自己的錯誤。
錯了就認錯。
不丟人。
“英文筆記是時隔兩年后重新寫的,當時已經去S國游學過能更熟練地應用S語了。紀同學如果方便的話,用紅筆在上面替我改正過來吧,省得我到時候忘了。”
“可我的字,不是很好看。會毀了您的筆記……”紀穎不太想上手修改,不想讓自己不甚美觀的字跡留在上面,影響整體觀感。
“紀同學,筆記的意義在哪里?”連善恕的語氣一改剛才的溫和,聲音中夾雜著一些嚴厲。
“為了更好地學習?”紀穎用滿含疑問的語氣回答。
“那錯誤的東西擺在上面,對學習有幫助嗎?”
紀穎搖搖頭,聲音變得有點蔫,像是犯錯誤被訓斥的學生。“沒有。”
“老師,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幫您改過來。”紀穎嘴上一邊表決心,手上一邊快速在筆袋里翻找紅筆。
沙沙地寫字聲傳到連善恕耳里,他像表揚孩子一般,將剛剛語氣中還有的嚴厲抹除,用著一貫溫潤的嗓音說:“謝謝你,紀同學。”
“沒有,我才更應該感謝您。謝謝老師借給我筆記,讓我受益匪淺。”
紀穎聽著溫潤的聲音輕聲細語的喊她“紀同學”,就覺得心上癢癢的,好像被什么東西拂過一般。
真是撩人的男妖精。
紀穎沒敢繼續想。將腦袋中下一秒就要出現的廢料搖晃出去。等待男人下面的話。
但是先傳入耳朵的是推開她房間老舊木門的吱呀聲和紀母尖銳地聲音,“一進門什么都不干,就知道擺弄那個電腦……還不快點來吃飯!你弟弟晚上還要回去上晚自習。拖拖拉拉,讓全家人等你……”
紀母的聲音還在繼續,紀穎覺得空前尷尬,連忙捂住手機妄圖阻隔聲音。
“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紀穎慌忙又將電話放到耳邊,“老師,先不跟您說了。”
“好,有什么問題再聯系我。”
連善恕也因為紀母突然的謾罵聲掃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致,掛斷了電話。
看著通話界面消失,屏幕又變回了她前不久才設定的貓貓壁紙,紀穎心中竟覺悵然若失。
本來很輕松很治愈的一通電話,最后好像只剩紀母的聲音不斷回響在腦海中。
紀穎一瞬眼眶有些濕潤。
緊抿著唇,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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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站在門口,環顧窗明幾凈的宿舍。四四方方的被子擺放在床頭,床單平整的沒有一絲褶皺。
這是他最后一次見這場景了。
他想把它深深印刻在腦海。
不舍嗎?
自然是不舍。
不甘?
有是有,可接下來要走的路是自己選的。
怨誰?
日后她若知道自己這決定,會不會狠狠地扇他一巴掌,說他兒女情長,罵他沒出息。
可若沒有她……
想想只覺心中刺痛。
男人一只腳剛踏出宿舍的門坎,甚至沒來得及跟過去告別,手機的鈴聲突然破壞了剛剛還盤踞在心頭的微微感傷。
來電顯示:未知號碼。
且還是加密通話。
男人接起來,一句“喂”堵在嗓子眼,耳中就傳來對方桀驁的聲音:“真的假的?才幾年,這么快就轉業了?”
男人瞬間知道對方是誰,短暫的驚訝后歸于了然。沒理會對方語氣中的諷刺,不咸不淡沒什么感情的“嗯”了一聲。
“你他媽不覺得可笑,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掉這么多年的職業生涯,真他媽的值得嗎?”
出口成臟,對方是完全不顧及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講話是怎么舒心怎么來。
聽他口中連連質問,男人最終還是將想反駁的話吞回到肚子。
又是淡淡的兩個字,“值得。”
聽筒中傳來嗤笑一聲。
對方的嘲諷毫不掩飾,即便看不見對方的臉,男人還是知道對方此時的表情有多精彩。
“好好好,我明白了。愛情可真你媽偉大。傻逼戀愛腦!!”說完也不管男人還有沒有話說,直接掛斷了電話。
男人盯了手機屏幕幾秒,按滅。無奈地搖了搖頭,扯了扯唇角。
——這世上最他媽沒有資格這么說我的人就是你!